送走了鬼子植田美香在秋实的陪同下从小院门口走回小楼里的时候卫燃也带着刚刚一直在拉二胡弹古琴制造背景音乐的陶灿华从二楼下来。
根本没有避讳卫燃和陶灿华美香在踢掉鞋子之后已经毫无形象的撩起裙摆的一角伸手将那支防身的小手枪抽出来退掉弹匣和枪膛里的子弹递给了秋实随后盘腿坐在了一楼的沙发上长长的吁了口气。
等曹哑巴帮着将头顶的风扇风力调整到了最大美香这才接过茉莉递来的香烟问道“茉莉小苏妈中午过来吃饭吗?”
“过来她要吃打卤面呢。”茉莉憋着笑答道“还说要杨妈给面条多过几遍凉水呢。”
“看到照片了?”美香笑着问道。
“看到了”茉莉点点头“还挑走了好几张呢。”
她这一句话刚刚说完一辆黄包车便掐着点一样停在了小院门口紧跟着换了一身华丽洋装的小苏妈便拎着裙角略显艰难的下来伸手从包里摸出几张钞票打发了黄包车这才一扭一扭的走向了小楼大门。
“还真要把面条多过几遍凉水”
美香憋着笑滴咕了几句随后这才起身一边往大门的方向走一边吩咐道“卫燃把你的相机准备好趁着吃饭前给小苏妈多拍几张照片拍好看点儿。”
“放心吧表姐”卫燃神色自若的应了一声迈步走向了他自己的房间。
与此同时秋实也拎着那两支小手枪噔噔噔的跑上了楼就连茉莉和曹哑巴也像避瘟神一样转身走进了厨房帮着杨妈开始了忙活。
等卫燃拿着相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美香已经搀扶着小苏妈往楼上走了。
“表弟上来给小苏妈拍几张照片。”美香头也不回的招呼了一声。
“好嘞!”
卫燃应了一声刻意落后的足够远的距离直等到二人的身影被楼梯挡住他这才跟了上去。
趁着午饭前的这点时间卫燃给身材圆润的小苏妈在二楼和三楼各自拍了几张照片。
而在拍照的同时美香也在用日语和小苏妈有一搭无一搭的交流着。
“今天那位植田先生邀请我参加下个月六号在七重天的舞会”
美香说话间打开了窗子“他中间还打听了很多名流的情况尤其关心他们在不在津门小苏妈我觉得有些不对。”
“确实有些不对”
坐在钢琴边上的小苏妈一边摆着姿势一边用带着些许口音的日语回应道“我那相好的这两天也不着家了我看啊这津门恐怕马上就要乱起来了。”
“咱们跑不跑?”美香颇有些担忧的用日语问道。
“我不跑”小苏妈回应道“你想跑?跑哪去?”
“是啊跑哪儿去。”美香叹了口气。
“想办法藏起来吧”
小苏妈一边任由卫燃帮她摆着姿势一边说道“至少你和秋实那丫头得藏起来这一旦乱起来你们这张脸蛋儿就是招灾的由头。”
闻言美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们今天晚上就躲起来。”
“你结交的那些洋人朋友不一定靠得住说不定他们能把你卖了。”小苏妈面带嘲讽的说道“还有你这表弟你信得过他吗?”
见美香不说话只是自己点了颗烟小苏妈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表弟我看不透不过那位植田先生既然想邀请你参加舞会只要去了我估计应该就不会太危险。”
说到这里小苏妈捏着鼻子走到美香的身边伸手从她叼着的烟嘴里拔掉刚刚点燃的香烟一脸嫌弃的丢到了窗外的院子里随后又捏着鼻子往远处躲了几步这才一边挥动手臂驱散残存的烟味一边说道“到时候我会和植田先生好好谈谈找他要个好价钱我这边要的茶水钱越多你也就越安全。”
“所以舞会我得去?”美香皱起了眉头。
“干嘛不去?”
小苏妈理所当然的回应道“你去了就安全了而且还能捞一笔我准备着先找植田要他一千大洋再说。”
“我就值这么点钱?”美香一脸苦涩的问道。
“傻闺女”
小苏妈换上汉语叹了口气借着又换回了日语说道“我要的多你身价才高这洋人做主儿的租界里活着的女人只有身价高了才能让那些洋人和鬼子高看一眼只有被他们高看一眼才能保自己的周全。”
见美香也叹了口气小苏妈继续说道“咱们终究是女人是风月场上的女人这就是咱们的命。舞会我会帮你应下来但是在舞会之前你可要藏好了让秋实那傻孩子也得藏好了。”
“我会藏好的”美香点点头应了下来。
“等下午的时候让你那哑巴司机多跑几趟给家里多屯一些吃的喝的用的尤其多屯些药品万一打仗了这些都能值大价钱也都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你呢?”美香看向小苏妈“你不躲起来吗?”
“我打算赌一把”
小苏妈刻薄且肥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几乎闪着光的自信“我要看看我傍身的那个小鬼子能不能保住我他要是保的住我我也能想办法保住你。
他要是保不住我我就和他来个同归于尽烧了他制大烟的作坊到时候你得着信儿了就赶紧跑。
不管怎么说你要是没了那个鬼子也保不住我的话我这好日子也算是到头儿了活着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了。”
“小苏妈”
美香换回了汉语那略带埋怨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丝的哭腔。
“我这辈子作孽太多生不了孩子了好在也不想给那小鬼子生孩子。”
小苏妈继续用夹杂着不少错误的日语眉开眼笑的说道“你这赔钱货就是我的孩子我总得给我闺女趟出一条活路来。”
“表弟你先下楼吧。”美香用汉语招呼了一声一边偷听一边拍照的卫燃。
“好”
装作听不懂日语的卫燃干脆的应了一声在暗暗的叹息中转身下楼静静的听着身后传来的来自那位漂亮大表姐和那位刻薄的小苏妈隐约的哭泣声。
对于卫燃来说暂时他还无从分辨会日语的这娘俩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是在楼下等了约莫一个小时之后他又被叫上楼给这娘俩儿拍了几张眼眶仍旧残存着泪痕的合影。
还算融洽的吃完了一顿午饭穿金戴银把自己捯饬的格外华丽的小苏妈虽然又恢复了那副讨人厌的尖酸刻薄样但最终还是在美香的请求下在这小楼的前面和众人拍了一张合影。
送别了小苏妈并且约定好了明天就把照片洗出来美香也将曹哑巴和茉莉叫到了二楼进行了一番吩咐。
等他们俩下楼茉莉立刻招呼道“卫燃大哥和我们走吧去买些东西。”
“好”卫燃应了一声跟着这俩人离开小楼钻进车里离开了这个小院。
这天的下午卫燃跟着茉莉和曹哑巴几乎跑遍了几个租界零敲碎打的买来了各种米面粮油又买了不少不知道是否用的上的昂贵西药。
顺便卫燃也买了一包前门和一包骆驼烟跟着这俩大烟枪时不时来上一支。
在一趟趟的往返忙碌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来到了傍晚六点几乎就在买来的最后一包袱纱布药水等物被送进地下室里同时也是匆忙洗过澡的卫燃换上一套干净的中山装的时候一辆辆小轿车又或者一辆辆的黄包车也相继送来了一些年轻的男男女女。
“那个”
一楼的客厅里躲在落地窗后面的秋实帮着卫燃介绍道“穿着黑裙子戴着白色丝绸手套那位就是谷小姐你可要躲着她远远的别给我们招来灾祸。”
“这话说的人家也得看得上我啊。”卫燃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最好看不上你”
秋实翻了个白眼儿指着站在小院门口正和美香聊天的一个穿银色西装的男人说道“那个大背头戴眼镜的是冯懋耘冯先生他旁边那位是他的妻子黄太太。
冯先生是去英国留过洋的高材生他和他太太都是喃开大学的老师黄太太也是小姐的英文老师她每周都来给小姐上两节英文课。”
“那个年轻的呢?”卫燃指着站在冯先生身旁的那个小伙子问道“他们夫妻俩的儿子?”
“他们哪来那么大的儿子!”
秋实皱了皱鼻子“那是冯先生的学生关秉文他也是冯先生的司机。冯先生晕车晕的厉害根本不敢自己开黄太太在学校里走着都能迷路冯先生也不敢让她开车。”
“这俩倒是般配”卫燃忍不住笑声滴咕了一句。
“可是般配”在一边准备餐食茶饮的杨妈显然是听差了笑着调侃道“小关喜欢秋实这丫头喜欢的紧呢!”
这话一说完秋实这姑娘的脸便红了急忙辩解道“我才不喜欢他那样的富家少爷呢。”
话说到这里又一辆小轿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只不过随着车门开启从里面下来的却是一对儿穿着和服的鬼子。
“男的那个是大坂朝日新闻记者染谷由纪夫先生”
秋实立刻介绍道“旁边那个满脸白跟掉进面缸里似的太太是他的妻子染谷顺子他们在好多年前就和小姐认识了。
染谷太太是小姐的日语老师小姐也是她的汉语老师以前她经常来家里找小姐一起插花品茶。自从月初卢沟桥那事儿之后她们夫妇才来的少了。”
秋实介绍到了这里卫燃曾经见过的那位德国洋行经理沃尔克·史威格也来了只不过他倒是并没有带着女伴。
接下来又有一个个打扮的格外漂亮的姑娘乘坐各种交通方式赶到了这里这些姑娘里有黄皮肤的华夏人却也有金发碧眼的白人姑娘。
除了姑娘赶过来的还有一位位或是带着女伴或是没带着女伴但却全都穿的人模狗样的男人。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秋实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和来历她们或者他们无非谁谁谁的几房姨太太又或者谁谁谁家的小姐再或者便是哪个哪个洋行的经理又或者“买办”、“少东家”等等各种五花八门的头衔。
眼瞅着院子里的人已经聚集了能有小三十人他们也终于在美香和茉莉的引导下走进已经开启了吊灯的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