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耆宿名门长老大都有闭关的嗜好短则月长则年闭门不出自行其是。他们中的极少数闭关是为了修炼绝世武功剩下的多半另有所求不是躲清闲免受俗人俗务骚扰就是装模作样虚应一番故事——如果不闭关岂不显得自己不那么高明?本人的威信何在?本派的威严何在?
对“铜龙”江伯渠来说闭关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他只想借此机会避开掌门宋点时不时溜下山去散散心。栖霞派的底细他比谁都清楚靠那几个资质平平的乡下把式砍柴种菜还可以练剑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宋点野心勃勃一心要让栖霞派跻身中原五大门派之列从千百人中挑出了闵仲椿悉心培养自己辛苦不算还要拉上师兄当垫背。
江伯渠懒散惯了胡乱指点一套剑法借着闭关的由头躲起来把栖霞派的俗务丢给宋点去打点。他私下里以为闵仲椿性情浮躁拿腔作势充其量只是个守成之材师弟百年之后若把掌门之位传给他栖霞派最多维持现状至于在他手里发扬光大想都不要想。
尽管闵仲椿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已经是宋点能找到的佳徒了真正性情沉稳、天资卓绝的璞玉早被名门大派招揽去了根本轮不到栖霞派。
但江伯渠万万没有料到师弟竟如此性急插手天龙帮内乱应杏川分舵舵主赵衍之之邀联手偷袭津口炼药堂。等他得到消息时宋点和闵仲椿都已惨死在羊护的剑下尸体躺在棺材里停椁于普济义庄等候收殓。
赵衍之手下有一郭姓执事陪同栖霞弟子回山报信带来噩耗。那执事原是山脚下一樵夫姓郭名笃面相忠厚往来栖霞山多年上上下下都混了个脸熟平日里跟着闵仲椿鞍前马后效力。江伯渠盘问再三这才知晓闵师侄加入天龙帮积功当上香主宋点亦是杏川分舵半遮半掩的供奉。栖霞派早已绑在了赵衍之这条破船上如今船沉了人死了留下烂摊子等这江伯渠收拾。
江伯渠
长吁短叹夜不成寐栖霞派只剩下他一个支撑残局难道祖师爷开宗立派无数心血就此付之东流?他虽然不甘心但实在没底气力挽狂澜。当务之急是安葬死者至于讨回公道嘿嘿帮派仇杀犯上作乱人家不找上门来就已经是上上签了。
师弟和师侄的剑法江伯渠心中有数凶手定不会是泛泛之辈郭笃是个糊涂蛋说什么对方使妖术他嗤之以鼻看见骆驼说马背肿天下高明的武功不计其数哪是这些井底之蛙能想见的。
遣走郭笃江伯渠独自在祠堂中枯坐了整整一夜一个个牌位看过来沉默不语。待到天明时分他从祖师的画像后取出一柄黑布包裹的长剑惆怅地摇了摇头慢吞吞走出祠堂。隔着厚厚的黑布隔着坚硬的剑鞘江伯渠兀自感到掌心一阵阵炽热鞘中之剑似乎是活物从沉睡中苏醒孜孜渴求着什么。
祖师的遗训犹在耳畔非到栖霞大难迫不得已万万不可动用此剑。眼下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当口了吗?江伯渠停下脚步心中有些踌躇转念一想门下弟子蠢笨不堪没什么扶得起的人才栖霞派只剩自己一人勉强也能算大难临头请动此剑报仇雪恨似乎也不为过。他叹了口气觉得喉咙发痒重重咳嗽了几声。
年岁不饶人老了!鞘中之剑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意热流涌动敦促他快些拔出神剑痛饮仇人颈中血。江伯渠下意识伸出手去五指颤抖终是没有握上去反而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飞快缩回袖中心有余悸。
古怪!这剑当真古怪!江伯渠活了七十多岁从未遇到如此诡异之事正犹疑之际门下一唤作“阿沐”的弟子奔进祠堂大叫一声:“师……师伯!”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住膝盖浑身热气蒸腾汗水湿透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