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乃是蒋剑仙的爱徒,巨阙剑亦是从蒋剑仙处传承而来,卓清风与钱丘遂欲以卑鄙手段夺取此剑,着实不该。如今两人都已身死,实为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我代表赤日一脉,向阁下赔礼道歉,还望海涵。”沈一平面朝何天遥一躬到底,起身后,他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地问,“只是……那纯钧剑……”
“这纯钧剑是赤日脉之物,如今物归原主,望你们好自为之。至于承影剑,我可是要还给太清脉的!接着!”何天遥将纯钧剑从背上解下,扬手抛了过去。
沈一平慌忙不迭地伸出双手接住,又是深深将其交给身后的一名长老。
“多谢阁下!”沈一平又是深深地一鞠躬,而后对楚元晖拱手道:“不知剑仙大人还有何指示?”话是这么说,其实一干长老们包括沈一平心中都巴不得这两人赶紧离开呢。人家把纯钧剑也还回来了,从前的种种恩怨若能一笔勾销,那才是万幸。
“何天遥对尔等既往不咎,可我这里的事却没有完。你赤日一脉这些年来可干了不少‘好事’啊,你身为赤日脉的二长老,难辞其咎!”楚元晖陡然提高了嗓音。
沈一平的脑袋“嗡”地一下变大了,楚元晖果然不仅仅是陪着何天遥来归还纯钧剑的。其实想想也能明白,此次不仅抢夺巨阙剑东窗事发,还暴露出一连串的诸多恶行,剑仙既然已经现身,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过问?
沈一平定了定神,毕恭毕敬地回答:“剑仙大人,你有所不知。我虽然身为赤日脉的二长老,但却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三长老钱丘遂乃是大长老卓清风的爪牙,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只因钱丘遂境界稍低,身居高位唯恐难以服众,所以卓清风特意扶持我坐上二长老之位。其实大权都在他二人手中。所以说,这些年赤日脉所行的丑事,完全与我无干呐!”他侧身伸手,让出身后的众人:“如若不信,大可问一问在场的列位长老,他们会为我作证。望剑仙大人明查。”
“哦?于你无干?”楚元晖上前两步,瞪着沈一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长老应该是宗脉的执法长老吧?既然你坐上了二长老的位置,就要担当起二长老的责任!若是不愿意为虎作伥,大可避而远之、洁身自好。可我看你这个不管事的‘二长老’似乎当得十分惬意啊!无事时你大可享受权势高位,有事时你倒推得一干二净。对本脉同道的恶行置之不理、放任自流,这就是你当二长老的‘功绩’?你敢指天立誓说,赤日脉的种种劣迹你一概不知吗?那我倒要问你个失职之过了!”
楚元晖一席犀利的言语令沈一平霎那沁出了一身汗,这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羞的。当初卓清风扶持沈一平当上二长老时,他就已然明了自己所处的地位。他虽无意同卓、钱二人同流合污,但一脉的长老所能优先享受修仙资源,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卓清风自然也乐得有这样不干扰自己‘好事’的二长老。
事到如今,辩驳也是徒劳。沈一平膝下一软,伏地叩拜,颤颤巍巍地哀求:“剑仙大人所言极是。只怪沈某贪图为数不多的修仙资源而蒙昧了良知。如今后悔万分却为时已晚。沈某听凭剑仙大人处置,绝无怨言!”
见沈一平如此,其他长老立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一想到陆柏峰所遭受的痛苦与耻辱,何天遥就感到心头仿佛有一把利刃在狠狠地宰割。他不愿再看见眼前这些人,于是对楚元晖道:“纯钧剑已归还,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我要去太清脉看望师姐。告辞。”
退出曦和殿,关上了大门,他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自那晚和清雨姐一同前来赤日脉之后,二师姐还一直不知道我们的状况呢。也不知道大师兄闭关结束了没有,但愿他们没有为了我们而犯险……”一边想着,何天遥穿过庭院出了山门。守门的弟子仍
然在昏睡之中。
“再着急一时间也赶不过去,何不问个究竟?”何天遥想定,又转身返回山门处,揪起一名守门弟子,使劲儿拧了他一把。
“哎哟!”那弟子疼醒了。
“嗨,我问你,自那日卓清风长老被杀之后,可有其他人来闯赤日峰?”
“没、没有,卓、钱二位长老身亡之后,宗内没发生其他骚乱。长老们要求我脉弟子务必严守秘密,不得外传,所以这十几天来还算平静……”那弟子不敢不老实,巨阙剑正架在他脖子上呢。
“唔……很好!”何天遥又一掌将其打昏。
“莫非二师姐得到了消息,知道我被人救走了?”何天遥心道。不管怎样,至少韩明飞与唐君荷二人没有来闯赤日脉救人,那就再好不过。他心中暂时宽慰了些,打算先回一趟天成山域,将傲雪与凌霜也一起拜托给唐君荷。
由于何天遥是被楚元晖带着瞬移前往赤日脉的,所以为了找到那两间破屋,他费了不少工夫。得知何天遥要去太清脉时,花清雨也非要一同去。未免阳光伤眼,她用一块布条蒙住了双目。何天遥带着三人一起御剑飞往太清峰。
秦傲雪与秦凌霜两人是头一回坐飞剑,兴奋得无法言喻。尽管何天遥叮嘱两人路上不要睁眼,以免她们害怕,可两个小丫头倒也胆大,偷摸睁眼看到下方连绵的群山之后,彻底将叮嘱抛到了脑后,两人一路叽叽喳喳欢快地诉说着初次飞行的喜悦与激动。看着她们兴高采烈的模样,何天遥不禁回想起小时候与天逍一起被外公李原啸带着飞行的事。
来到唐君荷所住的小屋门前,何天遥喊道:“二师姐,我和清雨姐回来了!”
“啊,稍等一会儿!”过了片刻,唐君荷从房中迎了出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像是刚刚哭过。“四师弟,清雨师妹!你们没事可太好了!”她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清雨姐有伤在身,先进屋再说。”何天遥道。
房中光线不亮,何天遥一进门就为花清雨解开了蒙眼布条。转过身来却看见小屋当中的桌子上,赫然摆着四块灵位。何天遥仔细一看,不禁笑了。除了师父余瑞江与师娘花千雪的灵位之外,一块是花清雨的,还有一块竟是他的。
“二师姐,你以为我们牺牲了?”何天遥回头问。
唐君荷的脸色十分尴尬:“你二人那夜离去之后,我就惴惴不安直到天明,可你们一直都没回来。我实在忍不住,就偷偷去赤日峰打探了一下,可赤日脉中似乎非常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后来有零星消息传出,说是当夜有两人公然闯入赤日脉挑事,后来被长老们给平息了。之后我又苦等了几日,依然不见你们回来,故而以为你们已经……”
“呵,还好,你没有同大师兄一起冒然前去营救或是报仇。对了,大师兄他出关了吗?”何天遥问。
“呃……还没有呢,他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出关吧。既然你们没事,我们就别去打扰他了。”唐君荷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快跟我说说,你们是如何救人逃脱的?”
“那晚的经历说来话长,咱们坐下细说。”何天遥将师父与师娘的灵位重新放回灵龛上,将另外两块抛在了房屋一角。然后,他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向唐君荷述说了一遍。
听闻事情竟有诸多曲折与凶险,唐君荷一阵心惊肉跳。陆柏峰的凄惨遭遇让她不寒而栗、悲痛万分、咬牙切齿,当最后得知卓清风、钱丘遂、彭信威、匡狄风等一干恶棍全都死了之后,她先喜后悲,最后竟失声痛哭起来。
何天遥想当然地以为她是在为陆柏峰而伤心,于是安慰道:“二师姐,别太难过了。大仇已报,相信陆师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慰籍的。”
唐君荷点点头,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抽泣。接着,何天遥又说到自己是被剑仙所救,花清雨已无法再听音、说话,唐君荷的泪就又淌了出来。她心疼地握住了何天遥与花清雨的手。花清雨虽然听不见,但她完全能明白唐君荷的心意。
“看我这脑子,都忘记介绍了。二师姐,这两个孩子就是秦师弟与晓敏的双胞胎女儿——秦傲雪、秦凌霜。傲雪,凌霜,快快拜见……呃,是该叫师伯还是叫姨呢?”何天遥一下子卡壳了。
两个孩子却伶俐地躬身齐声道:“拜见舅伯的二师姐!”
“好,好!好孩子,乖!”唐君荷将两人揽了过去。
“不行啊,什么‘舅伯的二师姐’……得了,你们干脆叫‘师父’吧!”何天遥道,“二师姐,我此次来第一是向你报平安,第二就是要将这两个孩子拜托给你。”
“这……合适吗?晓敏和秦师弟分明是希望你来当她们的师父。再说,我恐怕……恐怕教不好她们。”唐君荷面露为难之色。
“哈哈,你担心什么呀?我和天逍哥当初不也是被大师兄和你一起带着入道的?另外楚剑仙似乎要大刀阔斧地对修仙界进行一场肃清整理,以后的修仙环境会改善许多的。”何天遥安慰她。
顿了一顿,他又说:“另外还有第三件事,就是向你们辞行。按照与师尊的约定,我牵挂之事已了,当回孤岛上隐修去了。此次一别,真不知还有没有缘分再见……二师姐,我……”何天遥哽咽住了,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