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萧天河!”在台上一直没说话的付广贤忽然开口,“我知道,按照规则来说,我已经输了,可我们并没有交过手。既然是‘飞升者对决’,就这么结束了岂不可惜?我输得也不甘心呐!不如这样,我也不用法宝了,你我各凭在大赤界修炼出的本领一较高下,如何?”
付广贤的态度很诚恳。不得不说,这番话还是很合萧天河之意的,因此他爽快地应道:“好!就冲你这几句话,我乐意同你好好打一场!”
萧天河跳上了战台,比赛从新开始。
付广贤横剑虚步,轻吐一个剑势,随即踢风踏水,翩跹而来。手中仙剑飘盈,肩送臂出,肘推腕转,一套灵动而又娴熟的剑法带起轻微的风鸣,罩向了萧天河。
巧,就真的那么巧。付广贤所使的,正是太清宗的绝技——《源影》剑法!
看到了熟悉的剑法,万般思绪一下子涌上了萧天河的心头。遥想当年,在风景如画的天道山风律谷,他也和一干竹园的师兄弟们一起练过这套剑法。但自从隐世下山之后,就再与这套剑法无缘了。回想之后的人生,不可谓不精彩,新的世界,新的朋友,新的际遇,但唯有旧的感情,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变得愈来愈浓郁。当孤独寂寞时,当迷茫懵懂时,当失意惆怅时,当消沉颓唐时,那一张张久违又熟悉的面孔就会浮现在眼前。“不知在同一片蓝天之下,他们是否也在思念着我?”
每每想起外公、师父、师娘为太清宗战死,想起陆师兄、大师兄、二师姐被坏人逼死,萧天河都会痛彻心扉。这本是他想尽量避免回想起来的记忆,可却与思念故人之情交织在一起。当看到眼前付广贤的这套《源影》剑法,萧天河竟愣神在回忆之中。
付广贤觉察出了萧天河的异样,迟疑了一下,开口喝道:“接招吧!”一声将萧天河唤回现实。
萧天河举刀招架,眼花缭乱的刀来剑往之中,他没有忘记向付广贤点了点头,算是为刚才那一声大喝提醒而言谢。付广贤也报之一笑。
其实付广贤除了心高气傲一些,并不是个坏人。
由于离开太清宗时,萧天河的修仙水平只停留在和合境界,所以对《源影剑籍》后续的高深剑法不甚了解,因此总感觉付广贤的招式套路既熟悉又陌生。而付广贤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修魔者交手,故而应付萧天河所使的“鹏安”刀法时感觉十分别扭。
刀,因其外形特点,招式大多直来直去,须招招灌力;而剑两面开锋,剑身韧足,招式较为迅捷飘逸。
付广贤见久攻不下,忽而虚晃一剑,后撤三步,身躯陡然一晃,化作虚影,飘然向萧天河而去。萧天河知道,对手这是换了套身法。这套身法亦轻盈矫健,但比方才更加具有迷惑性,身躯扭动晃晃悠悠,脚下却稳稳当当,乍一看竟像是在跳舞一般,与剑法愈发相得益彰。
台下响起一阵叫好声。下界飞升上来的修真者虽然实力不及禹馀界的修真者,但其招法、身法之精妙丝毫不逊色。许多观众都是为了亲眼目睹下界修真之集大成者的刀法、剑法、身法而特意前来的。
“《蝶影迷踪步》……”萧天河见了付广贤新使的身法之后,近乎脱口而出。这可是太清宗的高手——姜桓谷独创的身法,在他牺牲于仙妖大战之前,此绝妙身法仅有一位传人——朱晓敏。可这付广贤又是从何处学到的?莫非他是朱晓敏的徒弟?
“不可能……依晓敏的个性,怎么会收这么个大叔做徒弟?再说晓敏的根骨资质与我不相上下,估计飞升时间也和我相差不会太多,哪里轮得到徒弟飞升?”萧天河心有杂念,不留神吃了付广贤一剑,在左肋划出一道伤口。
付广贤见萧天河皱眉,还以为他是疼痛难忍,此时正是继续猛攻的良机,不料萧天河却突然小声问了句:“你怎么会《蝶影迷踪步》的?”
付广贤十分惊讶:“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的?”
“《蝶影迷踪步》乃太清宗的姜桓谷前辈所创。据我所知,他逝世之前仅传给过一位女子,难道你认识那位女子?”
见萧天河连身法的出处都说得完全正确,付广贤对他的身世颇感疑惑,他说:“家师早年有幸与游历天下的姜前辈结识,故曾经被他指点过一、二。遗憾的是,家师未能得其全部真传,只好照猫画虎自行琢磨,最后成功地创出这套《天蛾步》,并非是真正的《蝶影迷踪步》。依家师所言,此套身法虽出于《蝶影迷踪步》,但只学得其形,而未得其意,比起享誉修仙界的《蝶影迷踪步》还是差了不少。遂家师为其起名之时,以形似蝶但稍丑的‘蛾’冠之。不过这套身法连太清宗中都没有典藏,你是怎么知道的?”
“简而言之,我与那位习得姜前辈身法的女子乃是好友,故曾经看见过《蝶影迷踪步》。刚才仅凭印象猜测,所以误认了。”
付广贤又道:“萧兄,我觉得在对决之后,你我需要找个时间好好地彻谈一番。”
萧天河笑道:“先打完再说吧!再不使点儿真功夫,台下的人要不满了!”
离得远
的观众根本不知道两人在一边打斗一边交谈,近处的观众只见两人动嘴但不知在说些什么,还以为他们在互相斗嘴嘲讽呢。
《源影剑籍》为剑仙所创,《鹏安刀典》为刀魔所创,在精妙程度上可谓势均力敌。两人在战台上高接低挡、上下翻飞,谁都无意退避,只在台中央一小块区域内腾挪闪避,打得甚是精彩。观众们心中因为比赛初期的闹剧而产生的不满此时也都忘诸脑后,人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招法不相上下,但身法就不同了。《龙游身法》可比《天蛾步》要更绝一些,萧天河轻轻松松一步就能拉开很大一段距离,而《天蛾步》的小步太零碎,长时间施展对体力和元力的消耗颇大,但若不用身法又跟不上萧天河的速度,于是付广贤只能退而求其次,换回原先那套速度稍慢的身法,以节省功力。从这一刻开始,付广贤攻少守多,招架略显吃力。
萧天河占得上风,手头攻势更猛,黄岩刀影霍霍,连成一片辉光,而付广贤今日所用的仙剑恰巧也是黄色光芒,众人只见一团朦胧黄光之中,偶现两人身影,刀剑交鸣声如同雷云霹雳,一声过后在耳边带起一阵回响。台上刀光剑影,台下觥筹交错,人们把这一场事关重大的对决,看成了一出好戏。
其实萧天河心中一直有个疑虑,说起比武,当然是高手切磋更加引人注目,双方实力越高,比赛就越是精彩。可为何台上两个区区下级修真者的对战,竟会如此博人关注呢?在他想来,应该远远不止是来观摩大赤界的刀法、剑法那么简单。
两人这一战,从辰时二刻一直打到了正午,依然难解难分。付广贤干脆全换成了守招,守势对身法的要求不高,消耗的功力也比攻势要少,故萧天河猛攻无果后,改为游走伺机而攻,一个专心守,一个无心攻,场面自然乏味了许多。观众当然不愿看见如此情形,鼓劲的、喝彩的、挖苦的、讽刺的,各种态度都有。
贵宾席上,辛元帅悠哉悠哉地看着,而梁元帅的表情自比赛开始之后就一直十分凝重。场面上虽然萧天河一时间拿不下付广贤,可毕竟付广贤是守势。如果两人放开打对攻战,恐怕付广贤已经输了。当萧天河收回攻势之后,梁元帅见付广贤依然小心谨慎地防守,遂不满地咳嗽了一声。
大概是迫于压力,付广贤终于开始出攻招了。
对方进攻之时,就是寻找漏洞的最好时机。萧天河振奋精神,打算抓准时机一举击破。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萧天河前几日练功时的那种古怪情况,再度发生了!丹田处一阵酸胀,一团蒙力喷涌而出,迅速地在经脉中运行。异样的不适之感让他站立不稳,身体一晃向后多退了一步才止住了身形。
付广贤不知萧天河为何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略一迟疑,并没有马上追击过去——他怕有诈。可万一并非是诈,就此错过良机未免有些可惜。所以付广贤只犹豫了一瞬,不紧不慢地追了几剑过去。
萧天河见付广贤剑到眼前,强行去挡,结果更加猛烈的一股蒙力从丹田涌出,疼痛也成倍增加,他不禁面露痛苦之色,又踉跄后撤了几步,用刀尖撑住台面半蹲着。看他的表情,好像受了重伤似的。
付广贤非常纳闷,萧天河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道自己的仙剑还没碰着他呢,怎么就受伤了?付广贤收势,反手攥剑柄于臂后,打算上前搀扶萧天河。
贵宾席上梁元帅一眯眼,心道:“好机会!天助我也!”他藏在桌下的右手立即掐了一个法诀,心念一动,当他看到付广贤与萧天河之间突然迸射出一道绿光时,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