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发生了那场“假戏真做”的好戏之后,四人之间的气氛就完全变了。管风春和谁都不说话,似乎一直在生闷气。梁若媞也变得不苟言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雨将四人的干粮全部都泡烂了,何天遥本打算当作食物的森蚺尸体又被黑鳞巨蟒拖回了蛇洞中,偏偏一路都没发现可食之物。在赶了两天的路程之后,四人实在是肚饥体乏。遂黄昏时分,就早早决定露宿休息了。
许久不曾被饥饿困扰的何天遥重尝这般滋味,更觉难受,饿得头晕眼花的。点起篝火之后,他立即去附近寻找食物,梁若媞也随行而去。高廷舜不忘本业,黄云岭可是盛产珍稀药草之地,她独自去寻药材,只剩管风春一人留在篝火旁。
管风春为之前的事依然耿耿于怀,怒气积郁,自然没有胃口。从梁若媞那天的话来看,他估计到达玉阳洲之日,也就是各奔东西之时了。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何天遥“横刀夺爱”?管风春不甘心,可梁若媞又时刻和何天遥粘在一起,无计可施。他丢了一根木柴进火堆,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忽然,他目露精光,计上心头。
何天遥和梁若媞在露宿地周围绕了许久,一无所获。此片山域并不荒芜,有树有草,可为何不见有什么林间野兽呢?正在懊恼之际,一声轻微的嘶鸣从远处传来。何天遥听觉敏锐,立即辨认出,那是野猪的叫声。
此时此刻,对何天遥来说,野猪就意味着油滋滋、香喷喷的肉排。两人立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果不其然,在半山腰的一片小树林中,一头大野猪正趴在地上哼哼。它后腿上有好几道伤口,身旁有一滩血迹,像是被野兽咬伤的。
梁若媞非常高兴:“这可真省事。根本无需费劲,它已经快不行了。”
“奇怪,都伤成这样了,怎么没被咬伤它的野兽吃掉呢?”何天遥左右张望,担心还有别的野兽藏在附近。
“要是被吃掉了还能有咱们的份儿?这么大一头野猪,拖回去太费力,我看就在这里再生一堆火,烤好之后给他俩带回去。”梁若媞边说边向那头野猪走去。
何天遥细看那野猪,口吐白沫,眼神迷离,筋肉抽搐。伤口明明很新,淌出的血却很浓,颜色发暗,还有股腥臭味,隔很远也能嗅得到。“且慢!”何天遥连忙喊住了梁若媞,“有点儿不太对劲。”
“哪里?”梁若媞站住了。
“野猪好像是中毒了。”何天遥向前走了两步,话音刚落,野猪周围的地面突然下陷,底下竟是个大坑,两人和野猪一起掉进了坑中张着大网里,随即大网扯起,将两人一猪一并裹紧,吊上了半空。
陷阱。
网袋在空中荡来荡去,梁若媞十分恼火,大声喊道:“哪个人设的陷阱?网到人了!快来解开!”
“附近好像没人。”何天遥道,“莫慌,你不是有把软剑吗?把网切开就是。”
“我是想当面好好骂他一顿,打猎还设陷阱,真是害人不浅!”梁若媞从腰间抽出软剑,开始切网。
她的话提醒了何天遥,这个陷阱不简单。首先是一个陷坑,而且是个按重量精心设计的陷坑,否则它不可能经得住野猪的重量,待两个人踩上之后,陷坑才得以触发。然后,陷坑中还设置了一个吊网,这岂非多此一举么?
想到这,何天遥问:“网绳是不是割不断?”
“你怎么知道?”梁若媞真的割不断。
“这个陷阱要抓的东西,恐怕不是平常的野兽。”
“何以见得?”
“真要是打猎的话,野猪已经算是相当好的猎物了,可设陷阱之人居然用它来当诱饵,难道不奇怪吗?再说,已经挖了陷坑,却又埋上吊网,并且陷坑和吊网还如此之大,一切都表明,这个陷阱要抓的东西不是凡物。既然不是凡物,区区绳网又怎能困得住?所以我猜,这张网一定不平凡,材料想必非常结实。”
“说得一点都没错!你这么聪明,倒是想个办法出去呀!”
何天遥也很无奈:“没办法,只能等人来救了。我们离开宿地太远,不论怎么喊,管兄和高姐都听不见的。要么等到他们来寻,要么等到设陷阱的人来救。”
“可恶,猪排没吃上,反倒吊在这儿受罪!等那个家伙来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呵,就怕救星没等到,反而把陷阱要抓的‘怪物’给等来了。”何天遥道。
“啊……你说,会是什么‘怪物’?”
何天遥故意吓唬她:“那就不知道喽。这片山区蹊跷得很,你接连遇上两条大蟒,还一条比一条大,可想而知。这回陷阱的诱饵可是头大野猪,呵,到时不管冒出来多么凶神恶煞的怪物,我都不会惊讶的。”
梁若媞听了心惊肉跳,也顾不上抱怨了,蜷缩在何天遥身旁,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你实力比我高强,这回仰仗你了。”何天遥打了个哈欠,“我实在困得厉害,先睡一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睡得着?再说你也不看看,这哪里是睡觉的地方……”梁若媞叽里咕噜地抱怨着,不知何时,耳边却响起了轻微的鼾声,“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真睡着了……”
天越来越黑了,山间凉风起
,四下里都影影憧憧的。树影摇曳,山影森然,似乎偶尔还能听到远方传来不知何物发出的怪叫声。梁若媞脑中总想着“怪物”的事,一直提心吊胆。天上浓云闭月,隔着树林又看不到篝火,酉时之后周围就一片漆黑了。幸亏身后那一阵一阵的鼾声,给了梁若媞些许心安。紧张久了,精神难免涣散,梁若媞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可一合上眼,就好像看见黑暗中亮起一双发红的眼睛,或者一大团黑影迎面扑来。屡屡惊醒,流了不少冷汗。
“真是的,高姐和管大哥怎么还没找来……”梁若媞心想。忽而身后搭过来两只胳膊,将她揽在怀里:“别怕,有我在。安心睡吧。”只凭这温柔的一句话,就将她心中的惊悚不安一扫而空。她转过身去,趴在何天遥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一阵嘈杂,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哟,瞧这一对儿,睡得还挺香。喂喂,醒一醒!”
身上挨了几棍之后,两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明晃晃的火光格外刺目。有三个人正手持火把和武器站在吊网兜下面。
“快把我们放下来!我们被这破网吊了好久了!”梁若媞喊道。
“我看你不是挺舒服的吗?哈哈!”有人戏笑道。
“放下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下了命令。
落地之后,却没人帮着解开网兜,只有一根火把在两人面前来回地照。
“头儿,他们好像不是琅苍军的人,也不像玉阳军的。”那人禀报道。
“之前抓的那两个不是说还有一对同伴么?想必就是这两个了。都带回去交给队长,是不是琅苍军的人,到时一审便知。”
接着,一根长棍穿过网兜,两人将其抬了起来,前面那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梁若媞,笑道:“本想捉蛇,没想到却捉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位美人儿。”
“若是只有美人儿就更好了。”后面那人附和道。
梁若媞道:“不瞒两位大哥,我们夫妻是前往玉阳洲躲避战乱的。不知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你一会儿就知道。”前面那人回答道,“其实你们被我们抓住也算走运,若是被那巨蟒抓着,恐怕此时早已成为它腹中之物了!”
听到“巨蟒”二字,两人首先联想到那条黑鳞巨蟒。可是,此地和遭遇黑鳞巨蟒之处隔着两日的路程呢,应该不是指的那条。“二位兄台,莫非黄云岭中巨蟒很多吗?”何天遥问道。
后面那人说:“不多,只有一条。不过那巨蟒凶残无比,一旦遇上就是个死。”
“那你们为何不直接杀死巨蟒,以免它继续害人呢?”何天遥道,“这头野猪所中之毒应该不足以让巨蟒毙命吧?何况你们还设了吊网,明显是要活捉。”
未等回答,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头儿”就发话道:“别问那么多,再话多,就把你舌头割掉!”
之后,两人没再多问。抬网兜的两人也不敢说笑谈天了。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