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遥与颜子召去了一趟通水镇,听说了“小三槛”的事。很明显,姜怜语十分清楚此地正在闹匪患,却依然执意要驾舟继续前行,这难免让颜子召心中对姜怜语产生了怀疑。可是,按何天遥所说,他们两个又弱又穷,倘若姜怜语真和山匪是一伙的,她图什么呢?
夜深了,颜子召却片刻不敢合眼,时刻保持着警觉。他一直在思考,姜怜语究竟在“图什么”。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说得通的解释。颜子召以前曾经听说过,在修真过程中,有的人急于求成,也有人妄图修成绝世神功称霸江湖,这些人往往会选择修炼某种邪功。邪功之所以为“邪”,即是此功法对他人甚至是自身产生不同常理的损害。比如有的邪功会透支修炼者的功力、体力甚至是生命,弄得修炼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神功确实速成了,但身体乃至于思维都发生了改变。这种情形和通常的“走火入魔”不同,走火入魔是指在修炼正常功法时,由于基础未稳、急于求成而导致,和直接修炼邪功有本质的区别。还有的邪功修炼方法需要借他人为助力,如他人的功力、精力、鲜血等生命精华。被当作助力的人下场自然惨不忍睹,颜子召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
是夜,颜子召曾经偷瞟过姜怜语好几次,幽幽的月光映照着她那俊秀的面容,虽稍显冷漠,但清澈的眼神中从未露出过半点邪气。从她的脸上,颜子召能够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安宁,所以每次偷瞄之后,他的心境都会平复不少。接着又是独自胡思乱想,心绪再一次被扰乱。如此周而复始,相当的煎熬。
终于,在不知是多少次偷瞄姜怜语时,她忽然转目与颜子召对视:“过一会儿我要下船办点儿事。你们两个留在船上替我看好箱子。”
姜怜语冷不丁冒出一句,让颜子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须臾才连忙应道:“啊……好,好的。”
躺着的何天遥坐起身来,原来他也一直没睡呢。“敢问姜姑娘要去办什么事?”
姜怜语从唇缝中吐出两个字:“复仇。”
“向什么人复仇?”何天遥追问。
姜怜语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
两人循向望去,前面阴森的山影上隐约有几点火光。“小三槛?”颜子召诧异道。
“从今夜起,‘小三槛’将不复存在。”姜怜语站起身来,“靠岸等我!”说完,她一跃跳下了水,踏着滚滚的罗生江面负手疾奔,劈波踏浪,每一步都如同燕子抄水,身形眨眼就模糊在夜色之中。
船上的两人看得愣神了。
许久,颜子召才语无伦次地说:“真、真正的凌波微步啊!那个怪丫头究竟是何方神圣?”
何天遥虽然惊讶,但却没颜子召那般激动。毕竟在禹馀界和大赤界,踏水前行不算多难的事,他刚才只是惊于姜怜语的速度。他问:“颜兄,能凌波微步的人,实力就一定很强吗?”
颜子召给了他一个白眼:“岂是简简单单一个‘强’字就能够形容的?我告诉你,能凌波微步的人,至少也是高境八品!像那个丫头如同鬼魅一样的速度,恐怕得是……唉,我都不敢往上猜了,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下水试一试。”
何天遥笑道:“既然是如此高手,你还敢称人家‘丫头’?”
“实力再强,也是个年轻姑娘啊,不是‘丫头’又是什么?”颜子召撇撇嘴,“这下我也能放心了,以她的实力,根本就不需要借我们练功。”
“你在说什么呢?”何天遥哪里知道先前颜子召的心理斗争。
“我决定了!”颜子召一捶手掌,“等到了目的地,我就不去什么霏晴派了,我要拜姜丫头为师!”
何天遥乐了:“你之前不是把霏晴派夸得天花乱坠?怎么见着姜姑娘的身手,就转变主意了?”
“霏晴派确实厉害,但‘黄狼’主事只是让我们去一趟,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也不知道霏晴派肯不肯收我入门。即便入了门,也不知道会委派什么样的师父。若给我安排一个老古怪,还不如跟着姜丫头修炼呢!”颜子召一边念叨着,一边拿出了“黄狼”主事给他的那块白色小石块,递到了何天遥手中,“何兄,这个拜托给你了,到时我就不上晚飘山了。”
何天遥有些不忍:“那等到了晚飘山,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吗?”虽然和颜子召相处并不久,但两人意气相投,何天遥还真舍不得和他分别。
“一旦辞别,江湖路远。如果霏晴派肯收下何兄,你我就只好各奔前程了。如果霏晴派不肯收你,你倒是可以和我一起拜姜丫头为师啊,咱们俩做个师兄弟,等修炼有成,就又能结伴闯荡江湖了!”
“说得好像姜姑娘一定会收你为徒似的。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曾说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而一路逃亡,那你还有其他亲人在世么?”
颜子召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不少:“也许吧,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是被一位好心的侠士所救,其他家人都……不过,我曾听父母说过我还有个姐姐,天资极佳,在我出生之前就被高手收为徒弟离家修炼去了,所以我从未见过她。她许多年没有回家,不知仇家有没有找上她。我想寻她,可惜线索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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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何天遥这会儿才开始把舵,驱舟靠岸,将船缆拴在了岸边的树上。
“何兄,我也一直想问你,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
“
是我的兄长、嫂嫂,还有结拜姐姐。”
“这么多人!”颜子召道,“他们因何与你失散?”
“说来话长。”何天遥招呼颜子召在江边岩石上坐下,将自己飞升者的身份和盘托出。
颜子召听了大惊失色,忙问道:“你真的是飞升者?你飞升多久了?”
“没多久,遇见你时也就六、七天时间。”
颜子召却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何兄,你莫要骗我!”
“我骗你作甚?”
“咱俩初见时,你就已经能健步如飞了,还能穿越黄云岭那种山地,结合你从闲风原出发的日期,那也就是说,你用了不到一天工夫就站起身来了?根本不可能!”
“站起身来?什么意思?”何天遥忽然想起召出监兵界妖族后,他们立马被压趴在地上的情形。
颜子召解释道:“飞升者忍受不了清微界的威压,飞升之后一定会有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根本无法起身,只能趴在地上。等骨骼和筋肉渐趋强硬,方能站起身来。要站也不是一下子就站起来的,而是先从趴到坐,再从坐到蹲,最后才能从蹲到立,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原来如此。”何天遥道,“那么我告诉你,我一飞升上来就能站立,甚至是行走、奔跑,从来就不曾趴下过。”
颜子召抓了抓脑袋,看何天遥认真的样子确实不像在撒谎,但这又偏偏违背了常理。“真没骗我?如果是真话,接下来我说的事情非常重要!”
何天遥举起手指,指向天空:“我对天起誓。”
“你可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家伙!何兄,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永远,你都万万不能再告诉其他人你是个飞升者了,否则,必然会招来血光之灾!”颜子召神色凝重。
“这是为何?”
“在我们清微界,‘飞升者’三个字乃是大忌。你应该庆幸,你一飞升就能站立。如果你是趴着的,恐怕活不到一天就要死了,除非你运气好,飞升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偏僻之处,趴上个几年都见不到人。不过,那样的话恐怕你撑不到站立的那一刻就会因为饥渴而死。”
“你还是没说为什么。”
“你身上可有法宝?”颜子召问。
何天遥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在清微界,法宝珍稀得吓人,而从下界飞升上来的飞升者,或多或少都会带着法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带着价值连城之物,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居然是因为这个。”何天遥慨叹,为了区区法宝而杀人,心肠可够狠的。
“不全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知道么,在清微界的高手之间,有一个流行了许多年的传说。”颜子召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传说能解开神秘第九洲之谜的人,将会是个飞升者。”
“第九洲?”何天遥只听说过天下八大洲。
“没错。天盘分野天下八方,其实并不是清微界的全部。除了太玄、青变、琅苍、玉阳、神炎、紫朱、碧颢、丹幽这天下八大洲之外,还有一个神秘的第九洲!”
“那第九洲在何处?”
“就在八大洲环绕的中央地带。第九洲也有一个名字,唤作‘景钧’!”
“景钧洲!”何天遥重复了一遍,“既然第九洲被八大洲所环绕,那应该很容易就能到达啊,那里有什么神秘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