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这时一把抛下胆战心惊的锣鼓小吏,身形一闪,躲在树后面。
几名博士、教习抱着书卷率先出门,然后再是一群青衿学子成群结伴的从屋舍中熙攘而出。众人有的还在讨论刚才教习讲解的经义,有的已经在商量一会准备去宣平学市的哪家茶肆用饭。
在结伴搭伙的人群中,马超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直到最后才看见那个身影从治剧科的学舍中缓缓走出。
“适才赵公的话我不甚明白,一县之地,百姓流亡、黎庶贫苦,为令者当督劝农桑、减轻赋役。可又为何要厉行严法?秦以严法而亡,若是百姓艰苦,自当行宽惠之政才是啊。”刘广跟着苏则一同迈出门槛,疑惑的问道。他是济北国的旁支宗亲,初平三年时随济北王太子朝贺正旦,随着皇帝简拔出色宗亲的诏命进入太学读书,与苏则同处治剧。
“过宽则纵下,《左传》曾言‘大叔为政,不忍猛而宽。’于是‘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大叔悔之’。”苏则轻声说道:“所以治理一方,不单要督劝农桑,还要明布禁令,有干犯者辄诛,其从教者必赏。于是百姓黎庶皆知犯法之恶,又知从教之善,县邦乃宁。”
刘广恍然。
“苏君!”马超忽然站在了两人面前。
苏则面色顿时一寒。
刘广有些惴惴的看了眼恶名在外的马超,不敢久留,略拱了拱手,然后急着告辞离去。
“你来做什么?”苏则很不喜欢马超的为人,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对方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成天的凑到他面前。有时问一些浅显的经义问题不说,更还问他自己为什么会被皇帝特意拘留在太学,竟是单方面的把他当做交心好友对待。
苏则有时躲他不过,骂不动又打不过,一来二去,就连好友耿纪都认为他们俩有朋友之交了。其余的太学生也连带着纷传太学‘野驹子’马超与右扶风苏则相交莫逆,苏则每每听了,气得生平涵养家教都要在这个人面前丢光了。
对于苏则的态度,马超像是全然无知似得,他看也没看逃去的刘广,一步迈到苏则身旁说道:“你不是投谒选做捕蝗使,得了一天假么?怎么还来上课?”
“你不在乎功课,总有在乎的。”苏则说着,绕过马超往一边走去。
马超赶紧快步跟上,嘴里滔滔不绝:“我知道你读书勤奋,但该休息还是得休息不是?”看着苏则脸色愈发难看,马超心里好笑,忍不住又说道:“对了,我这次是有事相告,我也投谒做了捕蝗使,说不定这次调度,你我会分到一个乡亭去。”
“你也参选了捕蝗?”苏则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头一次主动发问,眼底流露些微讶然。
马超得意的说道:“我在太学待了两年多,整日里读那些经书,身子都快出毛病了。正好有个外出的机会,怎么能不把握住?我自幼猎狼射兔,还从未扑灭过蝗群呢,这回得好好耍一把。”
“这不是儿戏!”苏则脸色变了变,冷声道:“扑灭蝗群,事关三辅百姓的生计。”
“我知道。”马超此时也换了一副正经的神色,与苏则对视道:“所以我才要去,与其终日困坐学舍耗费时光,倒不如实实在在的做些事情,别人也好看得见。哪怕我将这件事当做儿戏、游猎去做,最后也是对百姓有利,比别人什么都不做的要好我可听说了,那耿季行怕热,竟是如何也不愿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