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曹司空操劳于书卷之内,晚上的曹司空还要操劳于床笫之间,曹司空的精力委实让人佩服呀!哈哈…哈哈哈!”
…
…
五日后,陆羽从颍川回来了,连带着…还把太学的首席教员郭嘉给忽悠过来了。
此时的陆羽正与郭嘉正站在颍河之畔…
小冰河期的大汉,天气格外的古怪,便是这五月时节,依旧是天寒地冻,颍河岸边的积雪还未融化,屋檐扣得冰凌足有一尺来长!
车夫送哈着白起的陆羽、曹操来到了这边…
这里已经有不少工匠开始修建太学。
一座座阁宇拔地而起,因为有骁龙营的参与,整个进度格外的快。
郭嘉看着眼前正在搭建、且初具规模的太学,连连感慨。“陆公子好眼光,竟能在这许都郊外找到一处四面环水之地,单单这太学选址就费了一番功夫吧?”
诚如郭嘉所言…
单单这选址,陆羽是真的费了一大番心思。
为了尽可能的复刻原本洛阳的太学,陆羽也选用了与昔日太学一样的选址——四面环水!
这里面就有学问了…
太学四面环水,称为“雍”!
古人讲究天圆地方,外面环水如玉,中间建筑与广场呈四方之态,这是符合阴阳、周易之仆算。
再加上文人对水特殊的情怀,水又被称为玉壁,意指君子,圆通如玉,变化无穷!
故而…太学必选择于此四面环水之地!
先生与学生也只有在这种与外界隔绝的地方,才能潜行静读。
“奉孝兄来之前,我忙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可奉孝兄来了,那就不一样了。”
陆羽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直接塞到了郭嘉的怀中。“以后,太学这儿就交给你了。”
啊…
郭嘉登时觉得,上当了…上了陆羽的当了!
展开图纸一看…
妹的…这个设在水中孤岛上的太学,共计有屋宇百十间,图纸中…高大的阙楼北边错落有致的分布着教室、广场、图书馆、亭阁、厨房、器械间等等。
而连接小岛与外界的唯独南边一个仅有一米多宽的独木桥…供师生通过。
这算是深度还原。
可以说,在原本洛阳的太学中,谁若能有资格挤过这独木桥,就等于拿到了仕途的通行证…
世人形象的称此为“过独木桥”!
看过图纸,郭嘉一一将图纸上的建筑与正在兴建的建筑对上好。
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啊…
被陆羽忽悠到这儿,还没当先生,先要做监工了,郭嘉连连感慨…现在后悔怕是也晚咯。
咦…
“那是什么?”
郭嘉注意到太学大门处立下的一块石碑。
“贤弟?这是?”
“那个呀…”陆羽眼眸移过去。“那是从洛阳运来的,董贼一把火焚烧洛阳,却焚不毁这太学石碑!”
唔…太学石碑?
郭嘉眼眸微眯。
太学石碑,可以说天下的儒生没有人不知晓,可谓大有来头。
原本…这是一块伫立在华山二百年的巨大原石…
汉武帝时期,著名的文学家公孙朔在石碑上镌出八个“秦小篆”——“帝之辅弼,国之栋梁!”
阴风篆刻,纯金填色…
这块儿作为校训的太学石碑天下闻名,如今已有近四百年的历史。
光武年间…
更是从长安历时数月,花费上百人工迁到洛阳,就安放在太学门前…
如今,又从洛阳再度运来许都,可谓又开启了一段太学兴衰、大汉兴衰、甚至是文化兴衰的轮回。
呼…
究是郭嘉此刻也难免心头悸动。
“陆贤弟,这太学,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呀!”郭嘉与陆羽缓缓走到独木桥头,站在这石碑之下,仰视着这“帝之辅弼,国之栋梁”八个大字。
一时间,郭嘉竟莫名的感觉到肩上的担子多了几分重量,他本是玩世不恭,可…真的为人师表,真的吟出这八个大字,也察觉到身上肩负的责任。
“贤弟做这些?怕不只是为了俘获美人心这么简单吧?”郭嘉问道…
这…怎么说呢?
陆羽眉头微挑,起先,兴建太学…的确是因为这是昭姬姐的心愿。
可随着太学石碑的再度立起,随着太学不断的兴建,陆羽感觉到一股责任感。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
或许也该为这个时代的文化,亦或者是这个时代的士子们做点儿什么了,一些时代的弊病,也该有一些先行者去剔除!
“奉孝兄?你去过洛阳太学么?”
陆羽反问…
郭嘉摇了摇头。
郭家可谓是家道中落!
在颍川…郭家一门他可不像是荀氏一族那么显赫。
荀彧能娶到大宦官唐衡之女,从此立起了“荀氏三若”的名号,荀攸也借此机会进入太学深造!
而他郭嘉只能去寻常的私塾里读书,比起太学的系统培养,郭嘉研习的更多是野路子。
太学,对于年轻时候的郭嘉而言,只能用这么一句话来形容——可望而不可及!
“还从未去过洛阳太学!”郭嘉苦笑…
“我也没去过。”陆羽微微一笑。“不过,我听闻,太学里有清一色的回廊立柱,青瓦白墙,宽展简洁的坡形屋檐犹如伸展的巨伞,给师生们遮风挡雨!”
“青砖和石板…铺就的道路,被数不清的先生与学生们的双脚磨出了凹痕!”
讲到这儿…
陆羽转过身,他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竟是文青了起来,他想到了前世里…自己的大学,自己的高中,自己曾经学习过的地方。
没办法…只能继续文青,继续感慨起来。
“这青苔正在砖缝里干枯成褐色,等待着春雨将它们唤醒!”
“冰封的河面总该有苏醒的一天,奉孝兄?你说不是么?”
霍…
好文绉绉呀,郭嘉微微一愣,不过…他第一时间倒是能体会到陆羽要表达的意思。
诚然,在这个人命如草莽的乱世,还真没有一个人如此在乎士子?如此在乎学术…且又格外有能量的人。
或许曾经的“经神”郑玄是一个,桥大公子桥玄也是一个,蔡邕蔡夫子也算一个…贤弟陆羽这是要继承他们的衣钵么?
而郭嘉并不怀疑,陆羽的选择是对的…
士子这股力量,若然用好了,那必将能搅动起乱世的风云!
而陆羽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这一刻,就该由他陆羽,由他郭嘉,甚至是由蔡琰姑娘,由每一个太学教员来唤醒这一股乱世中士子的能量。
其实…
陆羽想到的还不止于此。
汉室之所以动乱,最大的根源在于世家门阀,而要撬动世家门阀,在现在…甚至在这个时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世家门阀这个顽疾不根除,大汉早晚还是会动乱!
可要从根本上去动摇世家门阀…
这一代人受到传统的根深蒂固的思想,只怕很难…
陆羽想做的是让下一代人的思想发生改变…
从根本上改变这个世家门阀垄断的大汉王朝。
让更多的寒门子弟进入仕途,也培育出新的思想,新的萌芽。
三家归晋,五胡乱华的惨剧,陆羽并不想看到!
那么…
就从新一代青年才俊的思想抓起。
想到这儿,陆羽感觉…太学的意义已经不仅仅限于昭姬姐的愿景,太学…这两个字对于这个时代至关重要。
可…最难的便是迈出这第一步。
…
“奉孝兄?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感慨之余,陆羽问郭嘉…
“贤弟不妨讲出来!”
“为何,大汉的耕地如此之多,可绝大多数的粮食总是掌握在某些大氏族的手里呢?曾经如此,现在亦是如此。”陆羽问道…
“这…”郭嘉顿了一下。“这是大汉早已出现的弊端!大量的农田掌握在氏族手中,农户不过是佃农,而恰恰…朝廷征收的人头税是从佃农手中征收的!”
“天下大乱,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可各大豪门氏族如何?”
“酒肉臭!冻死骨!除非这些豪门的田亩能交出来,否则…纵是曹司空这边粮食丰收,可绝大多数的粮食依旧在豪门氏族手中。”
讲到这儿,郭嘉眼眸一眯。“贤弟?你莫不是要…”
陆羽脸色严肃,一本正经的说道:“若是摊丁入亩呢?”
啊…
摊丁入亩?
郭嘉还没反应过来…
陆羽的语气更添得几分严肃。“若然有一天,人头税取消,所有的税赋,全部摊入田亩之中,征收统一的地丁税,如此一来,抢占百姓良田者要么还田于百姓,要么…就是让这些豪门氏族交出这庞大的赋税!”
“若然这道政令真的能实行,我就不信这些豪门有堪比国库的财富,能够继续豢养佃户!”
此言一出…
郭嘉脸色骤变。“贤弟,你千万莫要提出这‘摊丁入亩’,你岂不知…抢占百姓良田者中,有许多豪门氏族均与曹司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摊丁入亩一旦提出,你将会被视为许多氏族的眼中钉!”
郭嘉这话说得已经够隐晦了…
诚然…摊
丁入亩可以大大的提高统治者的田税!缩小地主与百姓的差距。
可…摊丁入亩同样的也是一个巨大的冒险。
这已经不是动了某一个家族的利益,这算是动了所有大家族的利益,包括颍川荀氏、包括曹氏、夏侯氏…
这一则政令一出,足以搅动起整个司隶地区的风云了。
“奉孝兄莫慌…”陆羽微微一笑。“我知道,摊丁入亩现在推行不了,可…若然天下士子始终与奉孝兄的想法一致,那这摊丁入亩永远也无法推行!”
“相反…若然十年后,二十年后,有这么一大批才俊,他们的思想更先进,他们也更有胆识,或许,这摊丁入亩,这大汉几百年的弊病就能够根治!”
讲到这儿,陆羽面色一凛。
“而这,正是我与奉孝兄兴建太学的意义呀!”
“根除大汉的弊病,就从新一代才俊的思想抓起!”
这话脱口,陆羽感觉自己整个人的头顶上都悬起无数光芒,这一刻,他想到了《新青年》,他想到的“德”先生、“赛”先生,他想到了一个个鲜红的名字!
根除时弊,那些英雄们走过的路,他陆羽缘何不能追寻呢?
从这个意义上讲,太学…意义重大,意义深远!
霍…郭嘉的眼眸凝起,这一刻…他突然感觉眼前的陆羽简直是换了一个人,换的陌生,却又换的让他佩服!
革除时弊,改变一代人的思想!
这等格局…郭嘉只感觉他的格局反倒是小了…
这位陆羽贤弟的想法,他是望尘莫及,同样的,他郭嘉也是佩服不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