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放了……皇后殿下这么给咱们脸咱们也得给脸。”
“两军交战咱们人少既带不走就全杀了便是。”
“都是好手至不济也是有一技之长的愿意降的跟我们走不愿意降的再杀了也无妨……”
“要我说不用管现在就走趁着天黑雄天王和徐大头领都在护送着皇后、张相公、高公公、曹太守还有那个什么沈朱绶带着这五个人走了便是其他这些人就扔在这里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不错不错被冻死是天时真有鬼魂便去怨三辉四御被救了是他的祖上的福报被乱兵趁机砍了那是他平日不修德行……”
“我觉得还是杀了好!明正典刑!莫忘了就是这些人平素欺辱我们视我们为无物如今落到咱们手里凭什么轻轻放过?”
“说的不错而且直接杀了便宜他们!得狠狠杀了立威!”
“如何杀才能立威?”
“就像大龙头刚刚说的敲开冰层缠着石头沉下去喂鱼!开春涣水的鱼肯定肥!到时候本地人一吃鱼就想到此事了便是立威了。”
“还是太便宜了他们……”
“我倒是有个主意为啥不取个水车把他们绑上面凿开冰然后让大龙头按照他们职位、罪过将这些人在冰水里滚几圈活下来的就让他走死了的就沉下去喂鱼……”
“哪里来的水车?”
“没水车人也行跟狱中上水刑一般……摁进去便是。”
众所周知张行素来是个没本事的穿越前所谓某乎上打嘴炮的穿越以来能活到现在倚仗法宝无外乎三个:
一个是罗盘必要时求个生死一线或者念头通达;一个是身上真气锁钥大开这个作弊器必要时牵手问好大多时闷声发财;最后一个却是靠着所谓恳切交流了。
当然这个交流细细说来又分两种一种是张行站出来主动打嘴炮属于古往今来成大事者、或者不成事者必须之技能自不必多言。
另一种则是靠广泛听取意见也就是所谓开会了。
至于说所谓吃软饭靠人家白三娘庇护以至于被一些人感慨“大丈夫能屈能伸”以前绝对是有的如今就不再提了因为人家白三娘自家都应了要做他一辈子的女侠……那自然就心安理得了。
总之张行此时就是在开会。
但一开会恐怕很快就不是黑榜第三的屠龙刀张三爷就意识到了昨晚上那么出彩的、堪称一击致命式的成功突袭并不耽误自己和这些人依旧是乌合之众。
真的是乌合之众想法离奇倒无所谓关键是相互之间意见差的过大了而且稍一思索便知道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全局考量更多的都是在为一些浅薄的理由而进行表态:
有的人出身底层因为皇后一点头便忍不住要大方到底;有的人大概是因为之前受过官吏欺辱便忍不住要发狠劲杀个干净;还有些人单纯是因为担心招降这些朝廷精英会导致自己在黜龙帮里地位下降所以言辞苛刻;更有人是经此一役意识到张大龙头的权威便开始想法子来奉承只是根本没揪到点子上。
这些东西连堂内堂外地上那群瘫着的而且因为烤了火连尿骚气、血腥气都再难遮掩住的俘虏们本身都察觉到了……他们在张世昭都被打断腿封了嘴的情况下频频往堂上来看恐怕不只是因为这群人在讨论自己的生死。
更多的是无语于自己这群人的生死居然取决于这等无知的乡下土豪、强盗以及平素根本看不上的地方低阶官吏。
更无语的是他们居然栽在这么一群乌合之众手里。
那他们自己算什么?
这世道这么荒唐的的吗?
“张三哥!”
荒唐归荒唐但耳听着讨论越来越离谱堂外新起的火堆旁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当日同僚之谊便是涣水也曾一起来过何至于此?”
“柳十一。”张行瞥了一眼遥遥相对。“这是两军交战你若没被俘怎么叙旧都可以便是之前逃了我也认了可若被俘又哪来的那么多话?”
“再不说只怕要被扔进水里做冰馄饨了。”那人闻言愈发焦急。“张三哥你倒是给句话要怎么才能得生?”
“得生还是很容易的。”张行叹了口气认真在堂上远远来讲。“我记得你跟之前东郡柳太守算是同族他就能走还能带着家眷、财私……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是因为人家愿意配合替我们轻松解除了东郡七八个县、几十个市、渡、镇、卡的武装……”
“我哪有这个本事?”那人气急一时。“堂上那几位才有这个本事……”
“堂上这几位也没这本事了。”张行幽幽叹道。“如今外面屯军不敢来攻可不是因为他们下了令的缘故……所以便是他们也不可能轻易得脱大家都得有个说法才行。”
“事到如今我只求生非要说法……”柳十一敏锐意识到什么但声音反而低了下来。
“你父母妻子都在东都是吗?”张行也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对方旋即干笑一声不再言语。
周边再度沉默。
但这次沉默没有延续许久很快便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张三爷!我不像这位柳爷那般与你相熟但我胜在年轻无妻无子族中也都在太原东都便是想管也越不过英国公去……你放了我我随你去做大事!”
张行便欲应声。
不过此人话音刚落又有人冷笑开口:“张三爷……你许久不在东都里却不晓得这位冯巡骑来历他虽只来台中一年却有了极大名头平日办案素来喜欢拷打施虐无事都要人脱层皮出去绰号‘恶鬼’……”
“那又如何?关你甚事?”
“不关我事却关别人事我怎么记得台中曾说起张三爷造反时着人放粮烧债还让人去喊黜龙帮起兵本为百姓……也不知笼络此等人过去如何能做大事?”
“欲做大事正要不拘一格任用人才……我自认秉案严苛但也敢打敢拼今日若得恩义必将尽力报答。”
“今日可降明日也可降……”
“钱九我如何惹得你?你又不是那些没根的北衙白皮饺子便是想降也无人要的何故反而来耽误我?”
“我只是看不惯!”
“那就一起死吗?”
“肏你娘的!你说谁爷们是北衙的白皮饺子?断了腿还在这里充威风?”
“我……”
外面火堆旁乱做一团张行反而因为这番闹剧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很显然大魏朝廷揭开了外层的皮下面也是乌合之众只是人家体制太大遮掩住了而已。
大家都是乌合之众反过来说花花轿子众人抬也可以默认大家都是精英了不是?
不过此时委实来不及多想他也必须要拿个主意了。
“雄天王你要辛苦一下。”
一念至此张行终于强打精神喊了一人。“请你往来一趟谷熟和下邑看看城池是否安稳援兵是否到位顺便告知牛达和王振我们这里的结果让他们安心守城……天明前再务必回来。”
“晓得。”雄伯南倒是没多少心眼即刻起身。
眼见着流光闪去张行复又看向徐世英:“徐大郎你再替我看住堂上一阵子……将你怀中纸笔给我。”
徐世英原本想直接拱手听到后半句不由愣了一下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卷白纸和一支炭笔来。
“小周。”张行接过纸张站起身来最后看向了周行范。“我去寻个有桌案灯火的厢房过半刻钟后你和老贾将这些人挨个拽过去……我要挨个过下堂问下事情。”
小周和贾越自然无话可说周围头领则纷纷侧目却也不敢多言外面的俘虏同样老实了下来。
就这样张行离开堂上来到一处榻上洒满血渍、地上还有一个掉了半拉头的尸体的前院偏房内也不顾及什么脏不脏的直接上了榻然后接着灯火的映照俯身在榻上小几上用炭笔简单画了个表格……他本想将表格画的细致些但不知为何最终也只是大约列了籍贯、年龄、官身、家眷以及一长串空白。
片刻后小周与贾越按时拖拽着一名腿还弯着的锦衣巡骑过来在张行示意下放到了几案对面的榻上血迹处。
张行看了看对方似乎有印象便一边自行来填前面信息一边低声来问:“老赵……要降吗?”
那人扶着下方榻上血渍看了看张行缓缓摇头:“张三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家小妻儿宗族都在东都委实不敢除非你想法子报我死了……但也难也还是不敢……还是求你念在往日情分上放我一条路我这辈子感激你。”
张行不置可否只是再言:“我只是问你降不降?”
“不、不敢降。”此人终究还是低头咬牙以对。
“我要是能尽量保证你降过来的消息不被知晓呢?”
“那……那我愿意试一试。”
“好……再说几个名字……这些断腿的人里指着巡骑点三个最差的人再三个最妥当的人。”张行头也不抬直接言语。
那人终于一怔但片刻后还是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名字出来然后却又忍不住立即来问:“不降就死吗?还是说名声差的降了也死?名声好的不降也能活?”
“不要问也不要说多余话道理大家都懂……路是你自家选的我能做的不过是网开半面。”张行叹气道然后直接看向了小周。“去吧!扔到堂内靠一边放置。”
小周和贾越倒都是极好的执行人。
须臾片刻又一人来刚被扔到榻上便瘫了下去似乎准备叩首幸亏小周又把他拽住。
张行抬头看到是个无须的立即换了张纸:“姓名?”
“孙、孙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