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陈内务带客人到了。」
春暖花开贾闰士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正在写什么的张行而后者赶紧盖上文书起身准备出迎。
不过尚未走到门槛前他便诧异起来:「贾越呢不是让他去接人吗?怎么是陈大头领领入来?」
「不是贾大哥带的北地客人是陈内务带的清河客人。」贾闰士立即补充道。「在前堂坐着陈内务说请龙头去一趟…三四个姓崔的一个姓房的。
张行瞬间恍然可不是嘛北地都来人了近在咫尺、马上要发生大规模战斗的清河当面这里这家人要是坐得住就怪了……再清高最起码也得来求个平安符吧?不懂这个怎么从白帝爷之前一直延续到现在的?
实际上看人家专门找了跟黜龙帮关系紧密的房氏做梯子便晓得恐怕该懂的都懂。
一念至此张行想了一想便来吩咐:「谢大哥不是从西面来了吗?请他过来还有那个冯氏出身的降将冯端一起叫来去做陪客我马上就到。」
贾闰士得令离去张大龙头又回去案后干坐了一会盯着自己的文书发了会呆这才重新起身乃是出了后院门转过弯去上了一道挨着公房的长廊再拐进县衙前大院。
到此处便已经闻得县衙大堂上谢鸣鹤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快活但张行并不出声而是径直从侧门进入了撤了主位、摆了许多几案椅子的县衙大堂内。
入得堂上只见除了陈斌与谢鸣鹤、冯端负责文字工作的头领祖臣彦居然也在此处然后一起陪着五个人闲坐其中两个中年人三个青年人全都是进贤冠、宽袖长袍面色偏白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行总觉得为首的那个中年人似乎还有些面熟。
这些人见到张行突兀进来陈斌几人自然是齐齐起身行礼冯端更是惊的如兔子一般跳起来躬身执手不敢失了礼数崔房五人当然晓得这是正主到了便也都一起避席正经躬身执手倒是也不曾失了礼数。
张行只是给自己预留的座位旁从容拱手还礼便顺势来问:「在下张行诸位喊一声张三便可……不知清河何处贵客如何称呼?」
「龙头这位是崔肃臣清河崔氏六房之一的郑州崔出身族中行二三征后弃官归家;旁边这两位是他族弟清河本家大房二十六郎崔宇臣、二十七郎崔宙臣还有小房下一辈的七郎崔元并;还有这位是清河房氏十七郎房玄远……他算是帮内三位房头领的侄子。
引人的陈斌自然一一指点。听说龙头将陵这里设行台便往这边来探望。」
张行闻言说是没有半点惊讶那是假的。
一个明显的问题在于这清河崔氏主脉虽然号称六房分布极广但这次到底是清河本家大房小房当面遇到了事情结果派来一个家在荥阳的郑州崔过来是什么意思?
当然这个问题很快也就得到了解答。
「暴魏无道打压贤良。」谢鸣鹤接过来抢先在旁言道很显然也知道问题所在而且表达欲过盛。「崔氏六房只有郑州崔一房因为早年一并入关陇得以出仕稍得延续父祖光耀……但便是郑州崔里崔二郎他父亲一度都督六州军事也在暴魏开国后免了要职做了空头郡公……这一代更是只有崔二郎兄弟三人来得及做到登堂入室所以清河崔氏河南河北四房多是他们往来出面。」
张行这才醒悟却又觉得可吐槽之处太多以至于无力吐槽。包
须知道无论再怎么造反再怎么清高一切底气的根源都还是透过政治权力来表达的而从这个角度来说家在荥阳的崔二郎替河北这里的同族出面摆事情当然是情有可原。
可反过来讲发迹于白帝爷之前在大唐、大周这数百年间出过十几个宰相、上百个郡守将军号称文修天下第。一的清河崔氏当然是当世顶尖世族不然也不至于人人都要来攀亲戚…包括大魏皇室跟大魏仲姓杨氏其实都跟崔氏有姻亲……但恰恰因为家世太高了又是标准的河北根基所以结亲归结亲打压归打压有大魏一朝非但河北三房给压得死死的就连早早参与关陇体系的郑州崔一房也被明显的打压起来。
这么大排场的清河崔氏居然只有眼前这位从河南荥阳过来的崔二郎兄弟三人拿得出手可还行?
唯独话还得说回来被打压到这份上却还是能忍住行事这么统一不说还不见兔子不撒鹰说明宗族向心力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强。?
当然这些乱七八糟的自我反动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表面上张行没有半点耽搁只是正色来问:「崔二郎面善咱们是哪里见过一两次吗?是东都吗?」
「惭愧。」崔肃臣平静拱手。自二征时在下便一直是上柱国来公帐下的监军司马三征后张龙头沽水杀张含全军骚动我才趁机弃官归家……应该是三征路上或者是败退时在登州大营见过数次。」
居然是来战儿的监军司马这身份出身估计跟陈斌是对等的了张行点点头便伸手示意请诸人落座自己也一屁股坐在被预留的、对着大门的这个空位上。回
结合之前的拖延很显然这位大龙头并没有对这些世家大族子弟表演什么握手言欢之类的欲望……没意思真没意思对这种出身的人而言你表演了人家嘴上不说说不定还心里嫌弃你手脏
坐下后张三郎继续来问:「大家既是熟人就不说废话了崔二郎你们自是同族替清河大小房来说事本无不妥但你晓得清河那边情势吗?」
崔肃臣怔了一下认真反问:「张龙头想知道什么情势?」
「从前到后按顺序来问先问个简单的清河诸族是怎么看黜龙帮的?又是怎么看暴魏朝廷的?又是怎么看清河郡守曹善成的?」张行脱口而对。
「张龙头三征之祸咱们都是当事人我就不多说了圣人弃天下以至于天下大乱可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因为毕竟曾出仕为人臣。」崔肃臣明显有些措手不及但稍作思索还是有条不紊缓缓来答。「至于黜龙帮的诸位豪杰我其实是非常佩服的因为三征之后大河两岸虽全号称是义军但其实盗匪、义军根本分不清尤其是张金秤这种人就在清河南半郡随便杀人杀得人头滚滚谁不厌恶?这个时候恰恰是黜龙帮为义军表率与还是县令的曹郡守一起平定了此人我们都是念在心」
话刚刚说到这里将要入巷忽然间一人匆匆踏入门槛内打断了众人却正是贾闰士后者径直拱手:「龙头贾大哥带北地客人马上也到了只一位年长者据说还是个副司命带着两个中年人三四个年轻人明显都是好手也全都是荡魔卫出身。」「
张行瞬间失笑:「这倒是巧了平日里客人一个没有今日却贵客连番不断诸位若不嫌弃不妨一起迎进来一起说话。」
说着便兀自起身往外去迎陈斌、谢鸣鹤、祖臣彦、冯端等人神色各异崔氏房氏几人面面相觑但也只能起身随张行出去。
须臾片刻便在门外见到了北地一行人只见为首一人正是年纪约莫已经五六十皮肤黝黑眼角皱纹密布但行走姿态来看俨然是身强体壮、修为不弱身后几个年轻人虽高矮胖瘦不同却也都气血充足颇有修为。
至于几人打扮其实与大魏本地装伴类似但却人人佩了一把跟贾越类似的半长直刀然后在幞头上加了个武士小冠……
实际上大唐南渡后天下渐渐流行的小冠应该本就是北地风俗军中流行的直刀也应该是北地常见式样转过来的……其中那位年长者的小冠后似乎还挂着一个白色皮毛做得什么装饰跟朝廷里武官礼服也有些不谋而合。
见到对方年长张行倒是客气了许多直接下阶来握手:「敢问是哪一卫的司命?如何称呼?跟张三有没有交情贾越或许已经说过张三离开北地许多年脑子还受了伤委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贾越便欲介绍孰料那北地来的副司命见到张行主动来握手便含笑上前握住然后径直使出寒冰真气来明显是个凝丹打底的高手同时不耽误言语:「无妨的小贾全都说了。」
张行面色不变同样寒冰真气涌出与对方在手上对抗然后好奇:「司命这是何意?试探修为还是北地真有这个礼节?」。
「都有的。」那老司命只是来笑同时手上真气不断。这叫坦诚相见最好耗得双方真气全无才好说话……张三郎尽管放开顾虑尽力试一试。」
张行自然不客气寒冰真气渐渐放开余地只往手上输送不断且越来越强两人「交手」处灰白色宛若实体的真气也都清晰可见。
但对方修为明显不止是个凝丹一手寒冰真气也是深厚至极。
而不过十数息后试探完毕的张行干脆全力施为对方明显也严肃起来一时间周围冷气与热气相交弄得水汽弥漫但很快冷气的范围越来越大地上凭空出现霜花许多人都忍不住打寒颤只是强行撑住罢了。
又过了一会那老司命估摸着什么强撑着来笑却似乎笑的更开心了:「可以了……」
张行面不改色缓缓减下真气二人这才在满是白霜的县衙前重新正经握手说话。
「老夫姓黑叫黑延。」老司命笑道。「是荡魔七卫里白狼卫的副司命。」
「所以黑司命这挂的是白狼尾了?」由不得张行乱想刚刚对拼的时候一半眼神都在对方头上的这根乱晃的白色毛皮上了。
「不是……那是貂跟朝廷大官帽子上的貂是一回事或者说朝廷大官的貂尾本就源自北地传统……不过便按照这边说法北地七卫七镇我也算个登堂入室的戴了不算坏规矩。」握着对方手黑延依旧笑意不减。至于白狼卫得名于白狼水而白狼水得名于当日黑帝爷当年猎杀龙种白狼隔了那么久不是真有白狼的……唐时那里又在白狼水北面筑城唤作柳城所以柳城镇和白狼卫便是北地东侧三卫三镇中最靠南最方便过来的两地了大司命也为此把这活就归到我身上了。否则真要说亲近还是让你舅舅过来最合适但他在铁山卫中间隔着许多势力和山脉反而不方便。」
虽然早就出于好奇对北地的地理、军事、经济稍作研究但适应了真气好多年的张行还是有一种回到当年刚刚穿越时的奇异感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那位舅舅可还好?」
「挺好。」黑延有一说一。听说你出息了也不说要打断你腿了但还是忧心你。」
「那我那舅舅……是什么情况?」张行终于把这话问出来了。我只晓得他叫黄平。」
黑老司命愣了一下周围人无论是跟出来的头领、明显警惕的崔房子弟又或者是北地来人包括贾闰士等亲卫也全都愣了一下。
然后黑司命强忍某种怪异来答:「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年轻时闯荡过然后你爹妈去后只在铁山卫做执事算是卫中比较出挑的修为也高天下动乱后……地气翻腾他应该已经凝丹了。
张行点点头记下了这个讯息。
接下来真气撤掉两人都不谈什么私事而贾
越也继续做了正经介绍:
「除黑司命外这两位也是执事这位朱去疾朱执事在白狼卫里负责对外商贸的;这位黑衷黑执事是负责军务辅佐的;剩下这几位俱是护法也俱是奇经修为为首的这位叫白沛熊看他身形便晓得为何叫这个名字任督二脉已通是个好苗子另外两个是大洪小洪兄弟大洪已经通了督脉最后这个叫刘恩却不是北地人而是东境人二征坏了事是从东夷渡海逃到北地的
张行连连点头一一记下然后却是与那老司命一起把臂进入。
入得堂上两拨人通了姓名来历重新又推让了一番到底是让老司命堂而皇之与张行并坐中央……只能说好在撤了主位方便摆椅子。
众人坐定一时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尤其是两拨人各有说法。
便是谢鸣鹤也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不过尴尬的片刻之后张行倒是直截了当的选择了对话的对象:「老司命亲自来必然是有教导既然已经握手试探便不必说虚话了……你们找我来做什么?」
「行吧老夫倚老卖老先说一下…」那黑老司命得了言语也直接去了顾忌。「荡魔七卫是当年黑帝爷所设制度流传数千年为此隔着山海外面人总以为我们是野人蛮种一般尤其是白帝爷出来后这千年凡事讲制度又说三辉压四御什么的反正是瞧不起我们但我们既然能数千年不倒肯定是有我们说法的…」
「这是自然。」张行面上颔首心里却有些无语专门开场说这个废话不就是心虚嘛肯定还是制度落后啊。
只不过这话肯定也有道理就是不知道具体原委到底是什么估计得亲眼走一遭才能清楚。
「张三郎我直说了甭管你记不记得若是不记得还能做下这般事业那就更说明我们是对的了。」黑老司命继续来言。而我们现在找你自然是觉得你是能做大事的是能像你自家说的那样推翻暴魏、安定天下的毕竟黑帝爷点选了你。」
张行笑了笑不置可否:「黑帝爷怎么点的我?」
「当日在北地白峰天池里托吞风君点的你一共点了五个人死了两个现在还剩你、贾越还有另外一个在北地而现在看基本上就是应在你身上了…「黑老司命严肃以对。你就说黑帝爷此番选的争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