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庄子期已然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顾九见状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还未靠近便先听到有个侍卫咬牙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便是这夜色里看不清楚人的表情顾九也能听出他话里潜藏的恐惧来。
是的恐惧。
这么多年他们便是面对再穷凶极恶的匪徒们可打交道的都是人何曾见过这样诡异的事情来?
眼下见到这场景一个两个的都有些心里发毛。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便听得另外一个侍卫道:“咱们还是叫庄老先生过来看看吧说不定是那药的缘故呢?”
他们都不知这药会有什么反应此时却无比希望这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毕竟……这荒山野岭的便是大老爷们也是会害怕的!
下一刻便听得庄子期的声音响起:“放心是药。”
然而他突然开口却反而让那些人给吓了一大跳。
眼见得这几个人差点跳起来一个个的面如菜色庄子期不由得笑着摇头道:“怎么你们几个瞧着也是七尺高的男儿郎一个个的这么胆小?还不如一个书生。”
而这个被他点名夸奖的书生此时倒是面不改色可只有白无渊自己知道他的心跳比寻常快了不少。
不过因着他定力甚好的缘故所以倒是瞧着神情如常。
譬如此时他还能十分谦和的跟庄子期说话:“先生敢问这是什么缘故?”
听得他声音自如那几个侍卫倒是难得的有些佩服白无渊了。
不得不说单凭着一份定力他们就自愧弗如。
他们才想到这里就听得庄子期蹙眉道:“种子的体内有毒我配的药也有毒两厢相遇便会起这个反应。”
他这话一出那几个侍卫顿时便微怔继而试探着问道:“有毒?那我们接触不会有事儿吧?”
今夜这几个跟过来的人都是秦峥从驻地借过来的卫军平时办差事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胆子到底是不如大理寺的人。
闻言庄子期则是解释道:“放心你们身上有没有中无间之毒自然不会有事儿。况且老夫配的药粉还可以避免你们染上这毒。”
说起来这个庄子期就想夸一下顾九的先见之明。
这小丫头当时出门的紧急倒是记得将他给她配置的药丸一股脑都给带了过来。
而那里面有一味解毒丸恰好便可解无间之毒。
当时顾九虽然不知道可第一反应便是相信他直接服下了那药丸这也导致了之后她接触了那么多的病患自己却毫发无损。
不过鉴于这小丫头一夸就洋洋得意的模样所以庄子期决定将这夸赞暂且给收起来。
反正是他的徒儿相信他也是应该的!
庄子期咳嗽了一声复又道:“行了开始挖吧。”
得了庄子期的话几个人再不迟疑当下便依着他的指挥顺着那冒蓝火的一块地皮开始往下小心翼翼的挖了起来。
庄子期示意顾九走的远一些见白无渊还站在原地想了想到底是体谅对方是一个文人因招手道:“白大人你也过来吧。”
白无渊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当下便快步走了过去恭声道:“先生请赐教。”
见他这模样庄子期倒是笑了笑摆手道:“赐教什么待会挖出来的模样大概会有些惨不忍睹我让你躲远一些罢了。”
白无渊倒是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个诧异的同时又有些心头微暖。
他这个年岁且又是自暗黑之中成长起来的旁人给的善意都是带着目的的。倒是不想如今在他心都冷硬的时候居然还能收到细微的关怀。
会有人担心他怕所以叫他离开一些。
白无渊心中有些感叹深吸一口气复又问道:“先生怎知会惨不忍睹?”
这话一出顿时见庄子期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同情:“你说呢?”
这孩子怕是个傻的吧现下是什么天?便是放在地面上都会腐烂的尸首埋在土里会如何?
总归是不会完好无缺的了。
所以不是惨不忍睹是什么?
那一瞬间便是庄子期没有明说白无渊也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他直白的情绪。
仿佛是在说自己是智障。
他无奈的一笑倒是迅速想通了对方的未尽之语因捏了捏眉心道:“是我糊涂了。”
自己怎么就忘记这一茬儿了?
庄子期睨了他一眼心道他也不算太笨。
他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回头看了一眼顾九嘱咐她替自己去把那边的药粉拿过来——那会儿跑过来的急药粉还在原地留着呢。
待得顾九应声去了庄子期这才压低声音道:“待会让人去一趟那个茅房那里面有一具尸首无毒有伤想来是这里的灾民。”
灾荒年月死在这里面既然看到了自然是要将之收敛回去的。
便是死了也得让人入土为安不是。
闻言白无渊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待得看到庄子期脸上的恻隐之后倒是瞬间明了了。
他应声道:“先生放心我待会就让人去做。”
说到这里白无渊又想起一件事来因又加了一句:“今夜便算了吧待明日晚辈清点了人手带人将这里盘查一遍但凡是有尸骨未收的便都收敛回去。灾民也是我西楚百姓至少得让他们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这话一出庄子期看他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欣赏。
他点头道:“你说的极是方才是我疏忽了。”
二人才说着就见顾九提着药口袋走过来庄子期顿时停止了这个话题自去把顾九手里的药口袋接了一面道:“你先去坐一旁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暂且不用你了。”
其实今夜也压根没让顾九做什么她一时有些郝然因道:“师父我不累倒是您这腿疼不疼您先坐着歇歇吧。”
庄子期这腿是早年间的毛病听林安说他每到梅雨季节的时候都是疼的钻心。
寻常时候白日里累到晚上也必然是睡不好觉的。
这几日庄子期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来原本就休息不好如今又随着他们深夜翻山越岭这会儿便是他面色如常顾九也注意到庄子期的腿在不自觉的发抖了。
那是疼的。
听得顾九这话庄子期摆手一笑道:“无妨。”
不过他到底是拗不过顾九被对方摁着坐在一旁的土堆上蹙眉道:“您且坐着。”
分明是个小姑娘管教他的时候倒是很有气势。
庄子期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淡淡道:“你这小丫头倒是越来越有秦峥的模样了果然是夫妻。”
这气势可是跟秦峥如出一辙。
他这话一出顾九顿时有些郝然叹了口气道:“师父您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非得打趣她好玩么!
不妨她才说完这话便听得白无渊也含笑道:“秦大人跟秦夫人夫妻恩爱相像自然也是应当的。”
都说这人有夫妻相原本的时候白无渊还没注意过。可是这一路随着一同前来河南相处久了他倒是发现这顾九跟秦峥的确有诸多相像之处。
现下想来可不就是夫妻相么。
闻言顾九的脸越发红了几分。她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问道:“他们得刨多久?”
一个两个的都来打趣她顾九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不过此时她倒是越发想念秦峥了。
若是他在必然会替自己怼回去的!
念及此顾九又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却听得有人高声叫道:“老先生我们看到手了!”
那真的是一只手。
不过也的确是一只。
因为它断了。
这盛夏的天便是扔一块肉到土里这会儿也得腐烂的七七八八更遑论这是一个尸首。
且还是生前便开始腐烂的尸首。
数十日的功夫足以让这尸首烂的不成人形从土里被刨出来的时候除却那臭味儿之外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