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缶声并不清脆甚至称得上沉浑但声声质朴而干净且音调极准。只是他敲得很慢几乎比她这个半吊子琴师还要慢。琴声疙里疙瘩缶声举步维艰正好合成一首她新学的《应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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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沫不知道其实他每天都很刻苦。
刻苦到玹华和妙沅不忍心想劝他悠着点慢慢来但他总是听不进去。
他本来就固执现在更变本加厉。
玹华背地里和妙沅说其实觉得他这次重伤以来脾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坏几乎比当时在云梦泽的时候更不讲道理。
白天阿沫在的时候他倒是乖乖的不吵不闹。可太阳落山阿沫一走他就立刻变了个人将自己关在那间屋子里闷头练习一遍又一遍谁也不许进去打扰他。
只要喊他休息或者吃饭吃药什么的不管是玹华还是妙沅他都立刻翻脸。脾气大的时候连端进去的食盘、汤药一起扔出来然后就将门闭得更紧。
他现在心疾仍是一触即发再胡作非为妙沅也不许玹华吼他就这么哄着纵着提心吊胆地过着。
他常常会练习到半夜不是睡着而是累到直接晕过去。玹华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全身汗湿知觉全无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以他现在的体质这样胡闹的结果第二天就是铁定的高烧。
这种状态大概已经持续了半年了。
最开始的三个月他是完全躺在床上连动都没法动的哪怕只是坐着保持清醒的状态都会令他耗费巨大体力。
他很性急从来没有这样急他甚至在还坐不起来的时候就开始撑着床榻想锻炼臂力。后来可以短时间地坐了就练得更加疯狂。
他练习用筷子夹树叶用毛笔写字。
他练习怎么样站起来一步两步向前走。
那九轰天雷将他的修为轰干净了不算还劈断了他的龙筋龙骨!他清醒后立刻逼着沅姐姐说实话说他是不是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沅姐姐光哭。
玹华劝他说你应该知道的即便是真的站不起来阿沫姑娘也定不会嫌弃你。
他脸色惨白俊美的凤眸里充透了血。
他大发脾气将那两人都赶出房去将头闷在被里久久不肯出声。
然后他就开始每天的练习。
每一天天不亮就开始。阿沫清晨来的时候他已经练了快两个时辰就像往日带兵操练过一般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不往日那些操练对他而言举重若轻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狼狈。
刚开始时他是连筷子都举不起来的。
那五雷极刑对仙体的伤害完全是毁灭性的这也是为什么会用它来作为所有刑罚中最重的一种因为只要被天雷劈过筋骨腑脏仙根命魂永生永世再也无法复原。
当初阿沫也被轩辕広折断过全身筋骨几个月便又活蹦乱跳但放在他这里能保下一条命来已是大幸。
可他不甘心。
沅姐姐说伤势不可逆转他也不信。
他更痛恨玹华总是叫他慢慢来慢慢来!
他才不要慢慢来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就等在外面她一定等急了。他好想明天就能站起来去掀开那道帘子走出去将她抱在怀里。
他多想三年后能成为一个英俊帅气的新郎踏着五彩祥云娶她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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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姑娘她今天哭了。
玹华没有走远他就站在外面看着她先是兴高采烈地弹着琴唱着歌然后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毕竟还小能有这样的心智强忍到现在既不怪他代人受刑也不怨天尤人甚至从未缠着妙沅和自己询问那帘后之人的身份和病况已属于罕有的懂事。
但大约是忍得太久了她今天还是哭了。先是小声啜泣还略有克制后来便是抱着琴呜呜地哭。
她伏在那架琴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在桐木琴上琴弦细韧竟挂住了几颗凄美而晶莹。
然后玹华便听到那个屋子里发出“当”的一个声响。
那种响声其实经常有只是阿沫从未听到过。在她不在的时候那个人苦练半日满头大汗却没有丝毫进展或是今天又发病了没法按他的原定计划加以练习的时候他常常会这样扔东西来表达内心的极度不满。
所以玹华赶紧绕到后面从另外的一个窗子里去看。
那间屋子对外只有一扇门白天打开着靠一道帘子遮挡另外却有一扇窗从灶房那里恰好可以看到。
他并没有发脾气那个杯子可能是拿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因为他现在正坐在轮椅上撑着身体用小勺往茶杯里舀水制造出不同的音阶。
他的手举不起重的东西那把勺是为他特制的很轻很轻供他平时自己舀水喝。而那些茶杯里的水又各有深浅不同有的杯子要舀十几次才能达到他要的那个音阶。
阿沫的琴声又响了起来他颤颤地取了一根筷子去敲击那些杯子的边沿。
他在与她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