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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八 东隅桑榆(三)(1 / 2)


“去洞庭之前沈凤鸣与我说若得胜归来他便要前来提亲。”朱雀便瞥着夏琰道“我也未答他什么——秋葵不过是为还他人情才去他两个连好都没好上所谓成亲我只由他先发梦发着。这厢回来秋葵落得这般我当然不肯那日便叫沈凤鸣‘准备完了后事’来见我。他还真来了——他说他当真将后事尽数准备好了——所谓‘后事’便是他与秋葵‘往后之事’——还信口开河说秋葵已然应允了他了。”

朱雀停顿一下又道:“我自是不信将秋葵叫来。她一听便矢口否认说从未有过此事。沈凤鸣当我面将她拉了改口说是——虽然还未谈及婚嫁但总之他们两个已是好了再有一阵总是越发好。我再问秋葵秋葵摇头不认。沈凤鸣只说她是面薄怕羞我便追问两遍她反复抵死都是这般回答——我便说既然不曾要好那么沈凤鸣再想怎么补救她也没机会——便不必留他性命了。她竟慌忙改了口与我说——是真的与他好了。”

“那是叫师父逼出来的了。”夏琰摇头笑道“方才秋葵提的那什么‘违心之语’就是指的这一句?”

朱雀点头。“从心而论我实认为沈凤鸣未曾照顾好了秋葵便是该杀。不过秋葵前两日天天磨着我与我长短说沈凤鸣如何如何将性命来救她我倒也当真犹豫了——我想着她自此没了自保之力若杀了沈凤鸣将来真未必再能找到第二个值我相信之人肯那般护着她。就算是你——你也不能陪她一生一世。秋葵的性子你知道沈凤鸣的性子你也知道——一个什么都不敢说一个什么都敢说到底是好还是没好是违心还是真心我现在倒也不在乎了。哪怕是违心——她肯如此说句违心的言语也已不比当年她对你的心意少。我自然要与她个面子也与自己个理由留下沈凤鸣的命来。”

夏琰暗自咬了咬唇“他们若真的好了该成亲便成亲顾及我做什么?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师父总得一个有好事在我不成秋葵成了也好。”

“你倒是不在乎外面却有的是人说闲话。”朱雀道“莫说他们还没真成就算真成了——也必不会在你这般消沉的当儿办喜事。你若想他们好便早点把你自己那事解决了。”

夏琰只好苦笑应了一声“是我知道了。”又道“不过一时半刻自是不可能这一个月留在师父这师父不若将第十诀‘离别’教给我罢?”

朱雀瞪着他冷笑“你竟也会跟我讨要这个了?”

“也……也不是讨要。”夏琰道“只是……师父不是说么‘明镜诀’重心境。我眼下……可不就是个‘离别’的心境也没心思做别的多半是——学这个还好些。”

朱雀只冷冷道“没到时候。”起身道:“你若不吃饭便回房去吧。”

夏琰想说什么不过见朱雀突然如此语气只能罢了。或许朱雀一直认为——他学成便要出师出师便要离开他这个师父。若真为此说“离别”倒也确是种新的“离别”。他站起身来与朱雀行礼告退想了想又回来道:“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君黎从没想过将来要离开师父更不可能不认师父——便算不是日日都陪在师父左右可无论何时师父招一招手我都必立时赶至总——不叫师父失望便是了。”

朱雀摆手道:“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我与你说这许多是叫你在这般事上学学沈凤鸣。不管你与卓燕或是青龙谷结过什么怨你若真想得那个人便就暂且放了那些过节又能如何?莫将甚事都推了旁人——沈凤鸣与我旧时也非无怨他来我这也不曾知我肯不肯放过他不还是来了?秋葵当面也口口声声只是不想见他他都不曾肯退你那小姑娘不管说了什么总比秋葵来得软些——你就当了真放手了么?”

夏琰愣怔怔立着一时竟没法言语。朱雀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朱雀不是他又怎么明白他的处境?他在乎的又哪里是旁人还不是刺刺那颗心所向——固然刺刺从不肯说出秋葵那样决绝的话来可秋葵从一始便说要取沈凤鸣性命到得今日改口只说不想见他这其中早是变化甚多日见温软了;而刺刺呢一始与他说的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与他两人一同相与相抗可是现在呢?……

他虽解刺刺感受可若真正深想他只觉沉暗、无望。

“不过你与他这处境也是有些不同。”朱雀总算道“单刺刺新死了哥哥确也没法子。你既然都回来了便等过这一阵断七之后再上门去提。总算她这哥哥还未成家丧事也只如孩童一般不必大兴有了一两个月也够了。”

夏琰强振了振面色“是啊我也是打算等到那时候。”

“既有了打算”朱雀挥挥手“你今日先去休息吧这一个月若真留在这放落心与我打理些杂事时候差不多了再周全考虑去青龙谷。”

夏琰正应了朱雀又想起件事来“差些忘了告诉你。”他开口道“我说有你爹的消息——也不是全然无中生有。我听人说夏铮前阵给京里上疏顺带提了份告请说是离开京城也有半年了想十月下旬光景回家省趟亲。我听他选的这日子想是特为了你的大婚来的。眼下你虽是不办了他想必还不晓得这告请已经请了也不知批是没批你既在内城里便自想办法去打听打听——说不准过个把月便能见着他回来。”

夏琰又是一愣怔。他知道夏铮如今身份若没圣旨定回不得京——上任不过半年也非重要年节多半极难得批可想必是见了自己那封信也不顾信里劝阻急急匆匆地便向京里递请。——早该想到这世上哪有父亲肯缺席孩子的终身大事?哪怕他或也深知不该与他见面却也偏要这样作一番努力来靠近自己几分。

心里忽又难过了。自从定下这婚约他或是太忘形了几乎忘记了——自己那般不祥的命中断言。甚至刺刺走了他也避着不肯将眼下所遇的种种非幸归罪于此。可也许——终还是逃不开那样的咒诅?他无法去细思他害怕若细思——那些离别甚至就连无意的死或也该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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