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番想象甘从式都在盘算着闭上眼的时候用什么姿势好呢?
坐着肯定是不行就算他坐着闭眼安排后事的小辈也会把他给扳平了。那么躺着的话两手是放在身侧好呢还是交叠放在腹上呢?
……
一个老人的想象总是这般看似奇诡却又似乎正常。
人生于世大人物也好小人物也好圣人也好凡人也好不管什么人都好总是想要留下点什么。
对圣人来说那可能是“为万世开太平”又或者留下什么百代之规范。
对甘从式来说……
作为一个修者他在修行上已经基本望到顶了。
不要说什么天阶就是地阶的第二境他都未必能攀上就算能攀上那也真的真的就是顶了!
作为一个药师甘从式虽然是药师堂的堂主但他对自己的认识还是很深的。
不错在安南郡甚至在整个南州他确实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就算在南州数一不成肯定也是数二数三数四的绝对掉不出前五!
但放眼整个崤国估计也就是那样了。
出色但也只是出色而已!
最多也就是一流而算不上顶尖。
地阶引气境的修者崤国一流的药师。——这差不多就是他的一生。
自傲吗?
没有什么好自傲的。
在安南在南州这样的成就确实足以自傲。
但放眼天下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他确实是小地方的人不假一生未能入圣地一生未能聆圣音一生未能沐圣泽一生未能识大世繁华但谁规定小地方的人就不能放眼天下呢?
而就算放眼天下老夫教出的人也会是顶尖的!
这就是第二阶段甘从式对许广陵的“想法”。
许广陵学习药草的进度让他生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而第三阶段的起始就是那天早上甘从式晨练之后随意地看了下小家伙的晨练……
一切就在那一刻改变。
随后的事情无须多说。
就如一个眼望着渐渐干涸下去的池塘一日复一日只能等待着水越来越少直至池塘底的泥块都干枯到破裂。
有朝一日却突然地这池塘被接通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源头上。
那个源头是大海?
甘从式是见过海的年轻时候他向东游历见过“东海”。
浩浩荡荡一望无涯。
对面看不到边左右也是无边。
无边的海岸线从身边延展开磅礴的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的沙石涨潮又退潮而每一次退潮都有一些怪模怪样的小东西被留在沙石岸上。
老来爱思当年事。
百多年后回想起当年海边观潮的情景甘从式时不时地就觉得他就像是一只那种怪模怪样的小东西被时间的浪潮留在了岸上。
而现在他重新回到了海里。
爬啊爬一直往深海里爬。
每朝前爬走一步就算再小的一步也狂喜得心脏都快要炸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