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隽菀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清词也不催她,只慢慢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等着李隽菀自己想说便说。
她急着上门求见,自然会说的。
果然,李隽菀很快道:“不瞒长公主说,臣妇还有一个异母的妹妹,也是先父的外室所生的。她已嫁做人妇是京机节度使的继室夫人。当初她嫁的时候朝中武将地位不高,因此这位京机节度使大人并没有嫌弃妹妹是私生女的身份。”
“可如今,我生父康老王爷已经薨了,康王府又眼看大厦将颓,那位京机节度使的妹夫便嫌弃我妹妹是私生女了,对她百般折辱。我今日正是从她那里来,她见了我直哭,说府里的下人现在都敢戳她脊梁骨了,眼看熬不过这年她就没命了……”
李隽菀说到伤心处抹了一把泪水。
原来她是刚去看了自己的妹妹直接到公主府来的,怪不得。
宋清词眉梢一挑,“你这位妹妹在京机节度使府中受到如此待遇,那你呢?马阁老一家可有为难你么。”
李隽菀面色微红,不像个过了而立之年的妇人,倒有些少女的娇羞,“谢长公主关心,我很好。公爹说诬陷长公主通敌这件事中他能全身而退已是大幸,我给尹家送的厚礼也算有点作用,因此对我照旧如常。府中人对我也还是照旧,可我的妹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这个马阁老还算是非分明,不过也难怪,像李隽菀这样讨人喜欢的人,就算娘家败落了旁人也未必愿意去欺凌她。
她那个妹妹想来是不如她的。
“既这么说,这里也有本公主的过失。”
宋清词淡淡道:“若非武将制度改革,武官的地位蒸蒸日上,这位京机节度使也未必就敢如此怠慢皇室宗亲的血脉了。”
“臣妇绝没有这个意思!”
李隽菀连忙起身跪拜请罪,“臣妇来找长公主,绝非兴师问罪。先父大逆不道污蔑长公主通敌,连臣妇亦觉得气愤。长公主不论如何都为大周收复了失地,挽回多少生灵涂炭?他的死,也算死有余辜,怪不得长公主。”
宋清词没开口,面色倒缓和了些。
李隽菀继续道:“至于臣妇的妹妹,她的处境更与长公主没有干系了。改革武将制度是为了强大大周的军力,以免将来再发生金国入侵这样的事。臣妇虽是女流也知道这是利国利民千秋万代的好事,怎么能因此抱怨了长公主?”
“臣妇来找长公主,只因听说长公主救助贫苦妇人之心。臣妇的妹妹如今也落在险境,恳求长公主搭救!”
这么一说,宋清词倒真对这个李隽菀刮目相看了。
她看起来是盈盈闺中弱质,其实见识并不短浅。
“不愧是马家的儿媳,书香世家就是不一样。”
宋清词温和地抬抬手,示意她起身落座,“你能这么想,我心里觉得很宽慰。至于你妹妹的事你就别担心了,我派人去京机节度使府上知会一声就是,就算看在我的面上,想必那府里也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妹妹。”
她真的肯帮忙!
李隽菀大喜过望,连忙起身行礼,“臣妇的妹妹有长公主搭救,自然不会再有人欺负她,太好了,多谢长公主恩典!”
“举手之劳。”
宋清词淡淡应了,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当初柔良遇人不淑,我去的晚了些。希望今天你的妹妹得此遭遇,我没有来得太晚。”
李隽菀闻言一怔,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什么热衷于帮助那些平民妇人。
这里头不单单有维护她自己提出的武举制度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她自己看到了妇人在这时间生存的不易吧?
连金枝玉叶的长公主们,当年都多多少少遭受过夫家的怠慢,柔良长公主被殴打几乎死了一条人命就不必说了,柔德长公主当初在朱家婆媳手底下日子也不好过。
就连从出生开始就是先帝掌中宝的宋清词,当初又何尝没有受过沈家的气?
李隽菀不胜唏嘘。
她经历过,所以更能体恤妇人。
李隽菀是打小作为私生女长大的,在康王府受尽了白眼,她也有一样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