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禀坤迟疑了下黄家一贯“耕读传家”自诩诗礼传家最是方正道学妓院之类的地方是从不许子弟涉足的。
正犹豫间吴佲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快街面上不宜久留!”
黄禀坤心道这也算是事急从权二人闪进院落身后龟奴就将后门关好落下闩小声道:“二位爷随小的来。”
黄禀坤原以为这行院里如何的酒池肉林不想这里只是极僻静的一个院落。他随着龟奴一路前行只见这里别有洞天花木扶疏庭院深深竟是十分幽静雅致。心中不由的暗暗惭愧:自己真是见识寡陋的很!
访春院是广州城里一座大行院。明代的高级行院并非简单的妓院实际是兼有餐饮、娱乐和流行时尚中心的综合体。不但有妓女、帮闲、乐工这样的人物还有养着裁缝、首饰工匠、厨师等等一大帮的服务人员。有钱人在这里休闲居停更多的不是出于“性”的需求――他们个个家中都有娇妻美妾――更近乎于现代的休闲会所性质。
林公子在这里梳拢了一个粉头。经常来次这里冶游宴乐。是此地的大恩客他有些机密要紧的事情也在这里见客谈事。
龟奴将他们带到一座小院门口自去了。女仆将他们迎了进去。中厅里早设下了一桌果子来得人还不少黄禀坤一眼望去除去玉源社的熟人还有几个生面孔。梁公子却不在其中――大约他身份高贵此等乱局中不便出来。
因为多数熟人也不再一一见礼安坐。二人落座自有人奉上茶水。席上众人正在侃侃而谈。
……
“澳洲人的手段之高我等竟是不必再议了。只看这市面之平静这广州城已是澳洲人的天下无疑。”
“这广州金山银山。那澳洲人怕是窥觎已久!”
“入城倒也平静小弟原以为还有一番血火刀兵之灾呢。”有人似乎是在庆幸。“难为他们的军纪竟能如此森严!”
“听闻说髡贼驭下最厚然纪律森严。”
“便是城中的宵小之辈也不敢乱动。弹压甚是得力呀。我等有家有产之人最怕这市面动荡”说话的人似乎心有余悸“我才时过来见路口已经树起了一座架子吊着几个匪徒了――听说都是趁乱打劫的乞丐。”
“杀得好!这帮无赖。惯于市面上强索钱财连读书人绅士都久被他们骚扰。”
“澳洲人向来强项只是不知道他们占了广州下一步又将如何作为呢。”
“若是请朝廷和议招安就好了。”
“若要招安在临高便可招安了。这般打入省城内朝廷岂能善罢甘休!”
“我只担心朝廷聚大兵来平叛。这繁华的五羊城怕是要化为飞灰!”有人忧虑道。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老百姓最怕打仗一旦围城大战最倒霉的还是老百姓到时候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书生。就是缙绅老爷也免不了家破人亡。奢安之乱围攻贵阳之役过去还没有几年。贵阳被围攻数年城内粮尽人相食。连官员家的女儿都被守军拉去烹食整座城池几乎化为鬼域。被围前城内除了原有军民还有各处涌入的难民足足有几十万人。到解围之时百姓只幸存了六百人。
这些可怕的消息广州的士民也是有所耳闻的一想到万一朝廷大军来会剿这广州岂不是就是第二个贵阳?众人都流露出不安之色。
“我看兄是多虑了。”吴佲道“且不说朝廷眼下捉襟见肘能不能聚集起人马来会剿。便是能够调动数省大军我看也无多少胜算。”他看了下在座的人。“王督围剿临高时澳洲人才有多少人马?如今澳洲人的又比当初多了许多人马了!”
“这么说。朝廷就算要剿怕也是打不到广州城下喽。”
吴佲点点头:“澳洲人兵强马壮。又兼船坚炮利朝廷纵然能发数省之兵来攻我看胜算也渺茫的很!”
黄禀坤原很想斥责下吴佲“立场到哪里去了”但是转念一想他说得完全有理。澳洲人的军力如何其实自己比他更清楚要指望疲软的官兵能一举击溃髡贼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到暗暗丧气。这时候却听有人小声道:“这就好。”还不容他多想又听得有人说道:
“今番澳洲人进取广州省内各府城自也难保。我等身家性命均在此地今后也只有任由澳洲人捏圆搓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