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成笑着拍拍况且的肩膀嚷道:“小友以后少跟周家小子混近墨者黑小心染上他家的铜臭气。”
显然那朵荷花图已经稳稳到手他也不叫兄弟改叫小友了。可见癫子只是癫并不傻还是要保持些矜持的。
大家跟着笑心里却都纳闷这癫子与人交道可能真讲个缘法平时谁的账都不买今日却和况且这个小毛头称兄道弟。至于那幅荷花图究竟有多大价值他们浑然不知也不敢胡说。
也只有周鼎成这样勤功书画数十年如一日的行家才能明白那幅荷花图的意义甚至况且都不清楚。
况且随手画的荷花论笔法之老到精炼都在周鼎成之下。然而这幅画仿佛在周鼎成眼前打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虽然眼里只是星星点点更多的还是茫然但不管怎样说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可以突破的方向和可能。
困于眼前境地已经十年有余陡然间仿佛陷入谷底的人发现了向上攀登的阶梯焉能不欣喜若狂。
周鼎成外表虽疯癫处事却老到这些都没有表露出来。今后还要多和况且来往好弄清这种技法这顿酒席无论如何是免不了的。
周文宾周家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布商主要和皇宫打交道算是御用商人这差使也是一代代遗传下来的主要替皇宫采买各种锦缎布料自然是财雄一方。
历朝历代商人不管多么富有跟达官显贵的风光显赫还是无法相提并论。周文宾父亲钱财积攒多了也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在科举上出人头地一扫自己家门的铜臭气。
周文宾少年好学是个神童。这让父亲看到了更换门庭的希望于是决定不让儿子经商而是专心攻读走科举之路以图把家族的铜臭气改成书香气。
金乡书院自嘉靖二年建立以来名传遐迩周父决定以重金入股也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周家的荣光。打理书院本身并不赚钱但名声大了却另有生财之道。
书院发展起来主要靠两种人一种是大儒需要这些人来讲学来揄扬书院的声名提高书院地位另外就是有钱而又肯出钱的商人书院运作需要的经费可不是小数字请宿儒来讲学需要付报酬有些来讲学的高官也是大儒请他们固然不需要付钱来往应酬却也所费不赀。周家就是书院出钱的几个大股东之一所以周文宾才能在书院有些话语权。
得月楼不像一般的酒楼没有大堂只是一间间装饰奢华的屋子整座建筑倒像是前朝哪位权贵的豪宅所以这里注定不适合一般的顾客只有那些肯花大价钱的人才会来此处。
周鼎成选定一个二楼的房间定好酒席不多时又有客人陆续光临原来周鼎成在去酒楼途中已经委派手下骑快马发出一些柬帖邀请一些人来吃酒。凭这一点可以看出周癫并不白癫而是癫得有法。
傍晚时分客人到齐了却都不明白周鼎成缘何请客。倒不是说他吝啬而是说他在客中应该都是别人请他才对若是到了北京城才该由他做东。
来人陆续到来周鼎成也陆续给况且介绍基本都是苏州府挂得上名号的文人况且虽没见过也是听说过名字的只好逐个姓礼见过。
大家瞧瞧况且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名分似乎也没有难道他是周鼎成什么至亲好友的儿子?周鼎成性情古怪他不明说大家也不便细问。
随后到的重量级人物乃是金乡书院的祭酒。
一般的书院都建在山上所以书院院长就叫山长后来几乎凡是书院都是这规矩。金乡书院却是仿造两京国子监的格局所以院长叫祭酒而不叫山长。
这位祭酒大人可是苏州府赫赫有名的人物人称陈征君。
其实他本名是陈慕沙因为他属于陈白沙这一派理学小时叫什么无人记得他自从学理学开始就改名慕沙以陈白沙嫡派传人自居。
明代理学继承自宋朝基本上还是程朱理学这一脉尤其是朱熹理学居首位。其外就是最著名的两派一派是陈白沙一派是王守仁的阳明心血。明代讲学之盛就是自王守仁始他做官在哪里就在哪里讲学讲堂就是他的官衙其后他弟子门人遍地开花纷纷建立书院讲学阳明学说便逐渐成为主流。
这位陈慕沙恪守陈白沙这一脉与主流既不调和便在野做一文人偏生他名气大朝廷也想百花齐放就硬征他去京城做官据说已经拟定了礼部侍郎的官职可他到京城后却逐日上书朝廷告病求还乡。朝廷吏部诸位大佬也都是阳明学派的宗师传人自然不愿让异端来搅合自己的学说就顺势劝动皇上下旨送陈慕沙回到江南。
虽是白走了一遭他的名气却愈发大了人人称他征君意思是说皇上让他做官他却志意高尚不友王侯所以才辞官不做历朝历代都有几个这样的隐逸人物博得震天名声。
金乡书院需要一个重量级人物来领衔在苏州地界自然没有比这位陈征君更适合的人选了。也不知幕后那些人怎样说动了他这位不肯在朝廷做官的人竟然应允了书院祭酒的征聘。
陈慕沙一进来除周鼎成外都急忙站起深躬到地书院中学生如此那几个文人也是如此足见他名气之重身份之高。况且自然也不例外跟随诸生一起行礼如仪。
连目中无人的周鼎成脸上也有了几分敬重笑道:“多谢老夫子赏光。”
“你在客中请客必然有个说法我倒是挺好奇的。”陈慕沙面无表情倒似枯井无波。
“我新结识个小友心中高兴就请诸位来此痛饮一顿。”他说着把况且介绍给陈慕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