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广州收复也已经将近半年了。半年的时间清军没有任何反攻的动作明军在广州、肇庆、惠州等地亦是收复多处地方。旁的地方不说只说是这广东地面儿上明军控制越久人心就越加安定对于清军反攻的担忧也就越来越低。
广州城最近的几个月里大批的百姓回到城中。他们都是原本就居住于广州城的此举对他们而言便是真正的回家了除了那些不可逆转的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四年前回到了清军屠城之前。只是这四年的时间却从不会被遗忘无论是感动、悔恨、庆幸、失落亦或是那些关于亲情、友情、爱情的故事一切的一切都将会铭记在心中。
城内的坊巷在渐渐的填充起来随着潮州、中左所那边最后的一批百姓回到家中南海、番禺两县的衙门开始给那些依旧空无一人的房舍、店铺、宅院贴上封条。而那些所在的主人其中的绝大多数估计也已经在当年的那场惨屠之中遇难了。
河南岛上的甄别已经结束了流落在外的百姓大多是回了城剩下的本地的府县衙门就可以解决也用不着那么劳师动众。
甄别结束那天本地的府县衙门也点出了一个数据并且交到了暂时负责广州事务的金维新那里根据他们的计算这几个月里回到城内的百姓大概是有十九万余人其中十一万是来自于潮州和中左所一万是来自于陈奇策的上下川岛。而剩下的七万来人他们则都是在陈凯开城后从河南岛自行逃生的所以没能登上南下香港的海船。
按照当时的估量当夜里逃出来的肯定不止是这些大概还有个三万到六万人的余量。这些人有的或许还不知道陈凯的重返故土政策有的或许是知道了但却一时间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成行还有的大概是在这几年里已经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
但是无论如何当年逃出生天的绝大多数百姓都已经回到了那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很多更是重新做起了曾经的旧生计更有些甚至还是跟着那时候的老东家做事情好像从未改变过似的。
城内的百姓在最初的不适应过后便迅速的适应了过来此间依旧是以商业、手工业以及服务业作为基础百姓们也多是日出而起赶去各处的商铺、工坊以及其他的酒肆、客栈之类的地方上工到了下午又各自返回家中和家人一起享用着晚餐。唯独是这城里面的夜生活由于依旧是李定国的大军在控制着城池以及百姓回返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宵禁上面一时间还没有来得及放开使得很多工作的所在还是只能呆板的“早九晚五”什么中班、夜班的很是少见。
玉华坊入口的一户人家他们家世代做着手工业工匠的营生的素来都是在不远的一处印书作坊里上工与东家相处了近三代人了算得上是工坊里的老资格了。
这处作坊不光是印刷图书同时也做着造纸的活计东家还算厚道对于下人、工匠们也不怎么克扣工钱就是平日里干活儿时盯得很严格其中也不乏有为了书籍、纸张的质量的缘故。至于其他的只要工钱给足了大伙儿也不太在意这个。
劳作了一日下值了家里的两个男丁回到家中媳妇和儿媳已经把饭食做好了只等着他们回来就可以直接用饭。饭菜算不得丰盛都是家常的小菜。今天是儿子的生日也就是媳妇的母难日儿媳妇专门去了趟城南码头那边买了条鱼回来免得被那些进城的鱼贩子再价格上骑一手至此一道闻着就觉着清香可口的清蒸鱼便摆在了桌上。
菜上了桌儿子向父亲母亲大人敬了酒一家人便开始吃饭。哪知道筷子刚刚要向那条清蒸鱼下手却被老子直接打在了手上疼得连忙缩了回去。
“臭小子知道你母亲为了生你受的苦这鱼的第一筷子当然要你母亲先夹轮得到你先下手?”
“当家的不碍着。”
“慈母多败儿。”埋怨了一句一家之主便出言为这平日里从未有过的规矩解释道:“这可是去年在潮州时听东家说的与东家做生意的那吴家那么大的家业都能做得到的规矩咱们虽说是小门小户但也要知道上进才行。学着点儿总没有错处。”
话说过了在儿媳妇羡慕的目光中她的婆婆小小的夹了一块儿入了口面上流露出的幸福显然不只是味道的香甜那么简单。
说起来她嫁到这家已经二十来年了侍奉公婆、伺候丈夫、生儿育女多年下来含辛茹苦的养育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如今三个闺女都嫁出去了其中大女儿是嫁给了她娘家那坊里的一户人家另外两个女儿则都是在寄居潮州时许给了在路上照顾他们一家的明军日后怕是也很难再相见了。至于两个儿子长子已经娶了媳妇而那小儿子则在当初逃出城时跑散了便再也找不到了。而公公婆婆当初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的唯恐会客死他乡待他们回来了也确定是真的没有客死他乡。
这么多年过来了风风雨雨虽说是少了很多人但是眼下这一家四口却还是和和美美的。儿媳妇的肚子里也刚刚有了或许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看到下辈儿人了此刻一家人坐在一起用着饭没有外人也用不着理会什么女人不能上桌的规矩饭吃得份外的香甜似乎那一切也就足够了。
吃过了饭儿媳妇开始收拾碗筷儿子坐在那里打着饱嗝丈夫拿起了烟袋锅子喷云吐雾甚是惬意。倒是她温馨过后却有一丝忧虑浮现:“当家的白天时听四婶子说西宁王殿下近期会撤离广州城现在还在为是由那个督师接掌还是将广州交给陈抚军挠头呢。”
她口中的四婶子其实并非是她婆家或是娘家的亲戚甚至不住在一个坊巷里。当年寄居潮州时那户人家与他们家的地是临近的平日里便是一个一同送饭的伴儿。这人最是一个八卦也不知道那妇人总有些旁人打听不到的消息到处传播有的是真的有的则不一定。但是这话一旦听在耳中她的丈夫却亦是免不了有了一丝担忧。
“要说西宁王可是国朝名将之前便杀了两个鞑子王爷这回有陈抚军襄助又杀了两个怕是比国姓爷还要厉害几分呢。他老人家坐镇这广州鞑子是肯定不敢再南下的问题是那些大人物他们都有着各自的心思人家要走咱们也拦不住就怕鞑子再杀回来啊。”
“不是还有陈抚军呢吗?”
“陈抚军的人品、能耐咱们广州人是没有不服气的。要是有陈抚军管事咱们这些百姓是肯定不会吃亏的。怕就怕哎就拍陈抚军争不过那督师毕竟是差着品级了。等回来西宁王殿下走了鞑子南下了那督师万一又是个杜永和苦的还不是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吗?”
说着一口气便叹了出去而此时听到了这话他们儿子却是显得满不在乎:“不行就找里正说说让里正带着咱们去求见西宁王殿下请殿下直接选了陈抚军不就完了吗?”
“呸!”话刚出口那一家之主便一口粘痰吐了出去抄着烟袋锅子便直指而叱:“那些大人物的事情轮得到咱们说话吗?莫说是督师、巡抚了就算是个仵作、班头儿也轮得到你出来瓜噪。出去了莫要多嘴多舌免得惹是生非。”
要说心向着谁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这世上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子如此儿子也不敢多说些什么话题很快也就转到了儿媳妇的肚子上面一家人都是一口咬定会一举得男的反倒是那儿媳妇刚刚刷完了碗筷一回来就听到这些又是面红耳赤更也免不了对于万一不能如愿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