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嬷嬷的语气略微有些和缓的叹了一声道:“现在说什么也都没用了,人已经不在了……”
她说着,目光看向当中的那具棺材,只见秋日里的光芒透过窗棂筛在上面,斑斑点点,似是琉璃筑就的一般。
“是啊,人都已经不在了,说那么多,又有何用?”
侧妃方茉也是低低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捻了几根线香出来,在蜡烛上点燃,对着那口棺材拜了一拜,方插入香炉之内。
她双手合十道:“雪姐姐,我自是个福薄的,才进东宫,尚未得您教诲,您就已经与世长辞,还望您在那黄泉路上莫要留恋。您素来温婉柔顺,来世定会投个好人家,今世种种譬如昨日朝露,便都散了吧。”
说完之后,她又躬了躬身子,继而对焦嬷嬷道:“皇后娘娘召见,不敢不从,这先别过了,嬷嬷。”
“侧妃娘娘好走……”
目送侧妃方茉走了出去,焦嬷嬷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唏嘘。
方才见她给孟雪上香,言辞恳切,句句在理,竟然弄的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来。
她确实是个欺善怕恶的,以前刘玉瑶才进东宫的时候,她没少欺侮于她。
但对于这个方茉,虽是没打算给她好脸色看,但面对着这么一个柔顺乖巧之人,谁人也发出脾气来。
就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面,得不到一点回应一样。
焦嬷嬷转而又看向那棺椁,眼眶湿润红肿道:“雪良娣,你这一走,怪的是谁呢?谁也不怪,怪就怪在您的一颗心也忒玲珑,忒剔透了,如太子妃娘娘一般装疯卖傻的活着,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然而斯人已去,纵然说再多劝诫的话,她也听不进去了,人活着的时候,说再多反而还心生怨怒,倒头来,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命,这都是命啊!”
人人都是信命的,当朝皇后刘氏也是如此。
她年少之时便被成为女中诸葛,艳名远播不算,还才华横溢。
一度成为京中所有女子争相模仿的楷模,模仿她的吃穿用度,模仿她的走路行礼,模仿她的一举一动。
从那个时候起,她的母亲就告诉她说,你的命本不该如此。
直到她嫁入王府之后,又听母亲告诉她道:“你的造化也不该如此。”
两次三番,母亲说的都是对的。
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此时已经为人母的她也不禁要告诉自己的儿子:你的命本不该如此。
是的,同样是天潢贵胄,缘何有人坐了储君之位,将来能荣登九五,有人却要俯首称称?
这让她如何甘心?
秋日的午后一片静谧,凤藻宫的后花园中,新摘的葡萄上还浸在井水当中。
在葡萄架下摆着一张软榻,刘皇后侧身倚靠其上,正闭目小憩,身边的宫人提着香炉,另有扇风宫女将那淡淡的香味远远的送到她身边去。
方茉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眸中不禁添了一抹艳羡,正要上前去,却被林嬷嬷横出一只手臂拦截。
她微微一笑,屈膝见礼道:“娘娘可是睡下了?”
林嬷嬷点头笑答:“侧妃娘娘来的不巧,刚歇下……”
方茉见她没有要叫醒皇后的打算,不禁面露失望之色,点头说道:“那我便等等。”
“侧妃娘娘等等吧……”林嬷嬷又道:“昨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儿一早,晨昏定省的人都来了,所以起的也比较走,再之后,就是处理明日中秋之宴的事情,各府库,各局坊,事无巨细,都要娘娘定夺,忙到现在。”
有了林嬷嬷这一解释,方茉又连连颌首道:“是了,皇后娘娘贵为中宫,这些事情确实也是令人头疼的,若是有人分担一二便也轻松一点。”
“往年是有丽妃娘娘分担,但今年丽妃娘娘也不知怎的了,说身体乏累,推荐了贤妃娘娘……”
林嬷嬷说到这里方觉得有些失言,掩嘴说道:“罢了,罢了,不说了,侧妃娘娘尚还年少,不该思虑这些的,不该。”
方茉知道她为何欲言又止,毕竟贤妃在这宫中与皇后不和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丽妃推荐贤妃,摆明了就是知道皇后不会同意,让后让他一个人处理这些的,累死累活,那也是活该了。
就在她打算拣个地方坐着等的时候,那葡萄藤下的贵妃榻上,皇后娘娘翻了个身道:“谁来了?”
林嬷嬷不敢懈怠,赶紧答道:“启禀娘娘,是东宫的侧妃娘娘来了。”
皇后坐起身子道:“过来吧。”
方茉方起身向她那地方走去,只见皇后一手撑着头,半睁着眼看向她道:“听说东宫的雪良娣没了?”
“什么都瞒不过您。”方茉道:“没了有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