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深冬,这要是在北方,肯定河面冰封,行船艰难,但因为是在温暖的南方,所以除因为寒冷而让河边多了一层厚厚的雾气之外,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冰碴。
昨天才下过一场大雪,南方的学下的绵绵如银针一般,淅淅沥沥又似小雨。
若说是大雪也不算太贴切,毕竟和北方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但是地面上能积聚寸许的雪花已经难得,今日行船进了昌平郡之后方看到一些更厚的积雪,昌平郡已经算是稍微偏北了,倒是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
这里的积雪再怎么厚也不过尺许,江水流动湍急也未结冰,逆水行舟的时候又见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落在黑沉沉的水面上,消失不见,与这大江大河融为一体,本想那无垠的大海。
此番陪李彻一起北上的也没有什么人,甚至没有与他一起南下的御前钦差,没有解决漕运一事,也没有得到帝王的命令擅自回京,钦差没有那个胆子。
虎毒不食子,就算太子惹怒了皇帝也不至于人头落地,可他就不一定了。
所以这一条船上除了暗卫之外就是明卫,他不想在深冬的河面上招来杀生之祸,就算死不了,掉在水里也是让人受不了的。
这么一想李彻就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抱着胳膊搓了搓。
外面有人进来通报说道:“殿下,已经到昌平郡了。”
“嗯……”他斜斜依靠在榻上,船行不稳,一晃一晃的,晃的他头有点晕,索性一甩手,将手上的书本扔在了地上,闭目小憩。
然而通报之人仍然没打算离开,他这才睁开眼睛道:“还有何事?”
“昌平郡郡主方大人已经带人在码头迎候了。”
“方大人?”李彻听闻抬起脚来,一只脚踩在榻上,身子更压低了几分,半躺说道:“到底是皇亲国戚啊,这得到消息的速度就是非比寻常。”
“主子一路行来都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怕京中也不得消息,就是不知这方大人是怎么知道的……”伺候他的小安子也多了个心眼道:“要见吗?”
看了小安子一眼,李彻又笑着打趣他道:“你今天早上不还说在这船上快晃吐了吗?”
“哎呦我的主子,您难道不觉得头晕?难道不想吐吗?我这多吃点东西就非得吐出来不行。”小安子苦着一张脸,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李彻失笑,缓缓勾起一边的唇角道:“还在码头等候,也难得他有这份忠心,本太子就去会他一会。”
“是。”侍卫得令出去传话准备靠岸。
他们一路从南方行来,也并非没有靠岸过,只是停停就走,没有惊动任何人,无非也就是采购补给之类的东西,今天昌平郡这样大张旗鼓的迎接,不给面子说不过去,也难得上岸歇息一下,调整一下心情。
“更衣。”太子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对小安子如是说着。
小安子眉开眼笑,赶紧去取外裳说道:“殿下是要穿那件团花金线的大袄,还是要穿那件菱花冰清的袍子?”
“团花的吧,要过年了,喜庆。”
“是!奴才也觉得团花的好看,一起气派,更衬托您的身份,只是出来也没多带两件宫里的常服,全是宫外的便服。”
“就算什么都不穿,我也是太子。”
他本意是想说明,人的身份和贵胄不需衣衫衬托,小安子却噗嗤一声笑道:“主子您向来是极修边幅的一个人,要是什么都不穿,奴才们不知多么省心呢。”
李彻也被逗笑了,呛他一句道:“就你话多!”
小安子自掌嘴两下,急匆匆的去取外裳给李彻换上,又取了一件油光锃亮的白貂绒大氅给他披上。
与此同时,船在码头靠岸,已经可以听到外头有人高呼:“昌平郡郡守方大兴恭迎太子殿下!”
“恭迎太子殿下!”这一叠声应该是他方大兴手下的一众官员吧。
方家虽是外姓王爷,但得此失彼,反而手上没了实权,最大的权利也都在方家自己的封地上,但这封地的兵权也还是由朝廷掌控,虽是郡守也不过是个文职而已。
所以李彻也并未将此人放在眼里,任小安子为他整冠披衣,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只见郡守带着一群人正恭恭敬敬的跪在码头上,冲着船扣头。
李彻步出船舱,看到江面上升腾起一片浓重的雾气,方大兴等人的身影就在其中,看不清再远的地方,只能看到近处,也看不清他们脚下的甲板,所以这一群人竟然好似雾中仙人,凌波于水上一般。
李彻忍不住微微一笑,从船上直接越过搀扶的小安子,跳上了甲板。
小安子也赶紧跟上去,险些没有歪倒,李彻赶紧扶他一把笑道:“连站都站不稳了?”
小安子受宠若惊:“主子不要打趣奴才了,成日在水上漂着,这脚踏实地的感觉可真好!”
“哈哈哈!”李彻也不由朗声一笑:“既然这么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那么咱们便走陆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