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嘴指了指旁边案几上放着的送子观音怀玉笑道:“这东西还是得自己去求一求才是。”
江玄瑾沉默。
这人还真当他是急着要孩子了?
指腹摩挲着她的肩膀他也没多解释勾她过来低声道:“求人不如求己。”
李怀玉哭笑不得一边伸手推他一边道:“明儿怎么也是要去一趟的我都闷坏了。”
“好。”他应了一声轻蹭着她又卷进鸳鸯被里去。
第二天江玄瑾起身去上朝了怀玉捂着腰趴在床边哀嚎连连。
灵秀红着脸替她揉腰小声道:“乘虚他们都说君上以前是不爱近女色的。”
“我呸!”李怀玉翻着白眼道“人前越是正经的人人后就越是流氓!”
“这都是恩宠呀小姐。”灵秀道“旁人盼也盼不来呢。”
她知道呀江玄瑾这是喜欢她了想让她生个孩子但也不能完全没个节制吧?可怜白珠玑这一把老腰都快折了。
龇牙咧嘴了一会儿李怀玉余光瞥见青丝回来了连忙吩咐灵秀:“给我拿些早膳来。”
“是。”灵秀应声就出去了青丝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怎么样?”
“回主子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很好。”抓着她的手撑着起床怀玉找了一身素净的衣裙换上用完膳就准备出门。
乘虚还在院门口守着见她带着青丝出来有些意外地问:“您不等君上了?”
怀玉道:“闷在屋子里难受我先往白龙寺走去多上两炷香。等君上下朝回来你让他来找我。”
呆在墨居里这么多天难受也正常乘虚半点没怀疑点头就应下了。
出门坐上马车青丝低声道:“陆掌柜说一个时辰之内会传消息来。”
李怀玉低头摸摸手腕上的佛珠略微愧疚了一瞬然后就冷静地道:“出发。”
江玄瑾以她飞云宫的人为饵想抓背后生事之人那她为什么不能以他为饵同样抓背后生事之人?以他的本事想保命可比那些个宫人简单多了。
这主意她几天前就打定了找到机会引他出府暗地里放出消息看那幕后之人会不会对这绝佳的刺杀机会动心。
若是动心了那她就有后招等着抓人若是没动心……就当她陪江玄瑾出来烧两炷香。
这是很合理的布置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心慌。
江玄瑾什么也不知道下朝之后听见乘虚转达的话带着人便往白龙寺走。
“主子心情不错。”看了看车厢里的人乘虚坐在车辕上小声嘀咕“这几天好像一直都挺高兴。”
御风道:“诸事如意再加上夫人乖顺。”
主要是夫人乖顺任由他欺负能不高兴吗?那么严肃的一个人如今是背着夫人就暗笑清冷的墨瞳一笑起来唷不知化了几重春山。
想起清晨君上离开墨居时唇边的笑意乘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马车经过城北的树林四周都很是寂静。乘虚和御风都噤了声凝神戒备起来。
这树林往日里过路的人挺多今日不知怎么了一条路望到头一个人也没有。乘虚正觉得奇怪冷不防地就听见一声破空尖啸。
“主子小心!”低喝一声挡开暗器两人齐齐下车与旁边护卫一起将马车围了起来。
树林里光影摇曳没一会儿就出现了人影暗暗绰绰的。江玄瑾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御风拔了峨眉刺与乘虚上前却发现来人实在不少四面八方的动静不断树枝沙沙作响。可他们似乎在顾忌什么迟迟没有出手。
“人越来越多了。”乘虚心里一沉回头低声道“主子等会咱们冲个缺口出来您先走。”
江玄瑾下了车扫了扫四周摇头道:“走不掉了。”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知道他身边惯常带的护卫人数早下了比他们人多几倍的埋伏专程在这里等着他的。
凶多吉少。
乘虚有点急了:“是谁走漏了消息?”
谁知道呢?江玄瑾抿唇身上的伤还没好透若是再伤着回去白珠玑肯定是又要凶巴巴地吼他了。
可是现在他连回不回得去都不敢肯定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传来四周的人从零星几个变成了几十个最后一百多持刀蒙面的人围在了他们周围。
“又见面了。”
为首的人上来就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刀:“君上我上回说过的你既然要护着那畜生就一起去死!”
这句话……江玄瑾沉眉:“又是你。”
昔日在宫道上要砸丹阳棺椁的那群人易泱一直没有追查到不曾想竟在这里出现了。
“是我上回敬重您没下狠手。”那人冷笑“这回就不一样了。”
认真地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江玄瑾道:“我见过你。”
为首之人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巾皱眉道:“吓唬谁呢?”
只露一双眼睛在外头就算见过也不会认得出来。
江玄瑾摇头还待再说旁边却有人道:“大人某要多拖时辰小心这人使诈!”
有道理那人点头将手里的大刀一挥带着人就慢慢逼上来。
乌压压的一片人看得乘虚御风很是绝望。这等的人数差距武功再高也没用只能拼着命看能不能让君上有一线生机。
刀光凛凛杀气四溢十几个护卫被压得挤作一团惶恐地护着最中间的紫阳君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树林里又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包围圈最外头的人注意到了回头看去都吓了一跳连忙拍打身边的人示意他们小心身后。一层拍一层为首的人举刀刚要动手呢肩膀也被人拍了拍。
“干什么?”他不耐烦地回头。
树林里护城军的旗帜飘扬副将蒋驱并着廷尉正徐偃站在最前头一看他们察觉到了挥手就喝:“抓人!”
“是!”两百护城军齐喝声音震天。
所有蒙面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冲上去在包围圈上撕开一道口子然后就拼命往外冲。
江玄瑾沉声吩咐:“抓个活口。”
乘虚和御风应了飞身便上前一左一右地将那为首的人留住。
树林里厮杀起来刀剑碰撞呵斥声不断逃走了的蒙面人跑得头也不回逃不走的就不要命地抵抗方才还胜券在握的螳螂不出半个时辰就被黄雀吞下了肚子。
徐偃和蒋驱连忙上来行礼:“君上受惊。”
看着他们江玄瑾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冷着眼问:“谁给你们的胆子?”
蒋驱茫然:“君上此话何意?卑职与徐大人是听见人禀告说君上被贼人围困在此故而赶来……”
“才一炷香不到。”江玄瑾打断他“本君被围困才一炷香不到你们就有本事集结好了这么多人从两里之外赶过来?”
一炷香?徐偃愕然摇头道:“君上我等是在一个时辰前收到的消息过来没看见人本都打算撤了谁知道您的马车突然又到了我等是觉得事有蹊跷才多看了一会儿没想到……”
一个时辰前收到的消息?
这回轮到江玄瑾愕然了一个时辰前他刚下朝还没往这边走如何就有人说他被围困了?
转身看了看四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乘虚和御风费力地压着那为首的人正在给他捆绳子。
抬步走过去江玄瑾伸手就扯了这人的面巾。
一张很眼熟的脸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竟然不惜以身为饵也要抓住我。”那人啐了一口哈哈笑道“劳紫阳君看重至此我也不算亏!”
“……”
他没有以身为饵是别人把他当了饵。
心里有些怒气江玄瑾站直身子道:“既是刺客就劳烦两位大人带回衙门好生盘问。”
“君上不一起回城?”徐偃好奇。
江玄瑾摇头:“本君还有事要做你们且带他走。”
“是。”
乘虚皱眉小声道:“出了这样的事您还要去白龙寺?属下去知会夫人一声带她回府便是。”
“这种地方你让她过还不得吓着?”压着怒气说了这么一句江玄瑾拂袖便上了车。
乘虚不吭声了与御风一起重新坐上车辕继续前往白龙寺。
白龙寺里香烟袅袅。
青丝连连侧头看了旁边这人好几眼终于是忍不住出声:“您别啃了。”
李怀玉回神低头看一眼才发现自个儿一直啃指甲呢干笑两声连忙把手在衣裳上抹了抹。
“紧张?”青丝皱眉。
“没有我紧张什么?”信手拿了个签筒来摇着玩儿怀玉漫不经心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
“您……”神色复杂地盯着她青丝摇头“不该以身为赌。”
嫁给紫阳君这个决定实在是有些荒谬虽说如今紫阳君的确是如她所愿动了心可她自己呢?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恨他了吗?
“哎呀别担心了。”她笑得轻松“我没事儿的都是逢场作戏你别也被我的戏骗了。”
是吗?青丝抿唇轻叹。
签筒被晃得哗啦哗啦直响李怀玉盯着白龙寺门口又有些走神。
一根签被晃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怔愣低身去捡。
“珠玑。”佛香缭绕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李怀玉一惊飞快地抬眼一看见远处那熟悉身影她咧嘴就笑了出来。
江玄瑾风华如旧身上一丝血污也没沾信步朝她走过来如天宫里下来的神仙眉目间有缥缈的烟云和璀璨的日月。
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根签她笑得更欢伸手把它举到前头雀跃地道:“你看你一来就是个上上签!”
刚经历了生死一线江玄瑾心里尚有不安和恼怒可低头一看她他忍不住就跟着展了眉:“是吗?”
“太好了!”捏着签怀玉伸手就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胸前顿了顿又重复一遍“真是太好了!”
一支上上签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江玄瑾不解却还是任由她抱着陪她站了一会儿。
心口有点发紧说不出来为什么李怀玉闭眼手越收越紧很想咬咬牙把他揉进骨头里算了。
然而她不能失态不能让他察觉出端倪。
深吸一口气怀玉松开他半是嗔怪半是心疼地问:“今日早朝又拖延了?”
江玄瑾摇头:“路上遇见些事。”
“怎么了?”她抬眼眼里一片清澈半分心虚也没有。
盯着她看了看江玄瑾垂眸:“没什么小打小闹已经解决了。”
那还叫小打小闹?后头的乘虚脸色还发着白呢要是护城军没来会是什么后果?他都不敢多想!
拉着她进寺庙大殿里去江玄瑾道:“上香磕头。”
今日香客不多得知紫阳君要来主殿里更是已经清了场。偌大的佛堂里只跪了他们两个人江玄瑾想抽手作揖旁边这人却是抓紧了他不肯放。
“做什么?”
死死扣着他的手怀玉笑道:“说好不松的。”
“别胡闹亵渎了佛门。”
“佛才不会觉得这是亵渎。”一手抓着他另一只手立于身前李怀玉正正经经地看向那金身佛像虔诚地弯腰。
江玄瑾挣扎无果嫌弃地看了她两眼多在佛前磕了三个头。
动身回府两人坐在车厢里怀玉叽叽喳喳地就开始说在等他的时候看见的事什么痴心女子来求姻缘啦、有孝心的汉子来求自家娘亲大病快愈啦一些很平常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平添几分趣味。
江玄瑾安静地听着算着差不多要到树林了便拿了手帕出来二话不说捂住她的口鼻。
“怎么了?”李怀玉眨眨眼瓮声瓮气地道“你是突然觉得我容貌倾城挡起来怕被山贼抢?”
“多虑。”他摇头。
怀玉嬉笑任由他伸手捂着假装完全没闻见外头风吹进来的血腥味儿。
进了主城江玄瑾还是低声问了她一句:“今日要去白龙寺的事你可曾与旁人说过?”
“说过呀。”怀玉道“总是要跟墨居里的人交代一声的。”
“除了墨居里的人呢?”
“我一直在主楼里墨居之外的人我上哪儿说去?”
点点头江玄瑾没再多问。
李怀玉垂眸捏着他的手觉得这人其实也挺单纯的呀她说什么他都信。
路过官道外头人声鼎沸怀玉好奇地问:“怎么了?又哪儿出事了不成?”
乘虚回头朝车厢里道:“是有皇榜张贴出来了。”
“嗯?贴的什么?”
听了听旁边百姓的议论乘虚道:“陛下亲笔诏前丞相长史厉奉行之罪具体写了什么属下没看见但众人好像都在提丹阳长公主。”
怀玉一愣抓着江玄瑾的手就摇了摇:“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江玄瑾道:“你前几日就看过了。”
前几日……怀玉咋舌:“说冤枉了长公主的那个?”
他点头。
心里微微一动她鼓嘴撒娇:“我要去看热闹陛下亲笔耶!我都没见过咱们陛下写的字是什么样的。”
“不行。”
“为什么?!”
“人太多危险。”
怀玉咬牙:“那你就随我一起去!”
这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江玄瑾摇头收回自己的手冷眼别开了头。
怀玉见状手松了就立马蹿身下车自己往人群里挤。
“主子?”乘虚停了车在路边看着夫人那蹦蹦跳跳的背影为难地喊了一声。
“谁管她。”车厢里的人冷哼。
皇榜前头的人实在太多尽管李怀玉今日衣饰都简便也没能挤开前头的人墙气得她提着裙子原地跳。跳得最高的时候能越过前面的脑袋扫到一眼皇榜的影子可只一瞬就要落地根本看不清楚上头的字。
一肚子火气怀玉卯足了劲儿蹬着地狠狠一蹦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又要落下。
然而这回她还没落下去腰上就突然一紧。
有人伸手掐住了她的腰不但止住她下落的趋势还将她举得更高了些。
怀玉一愣疑惑地扭头就看见江玄瑾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快看。”他冷声道。
李怀玉傻眼了这姿势还真是……旁边不少百姓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不看了?”见她没了反应江玄瑾松手就将她放下转身便要走。
“哎哎!”伸手拉住他怀玉哭笑不得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既然都忍着伤举我了不如再多走两步陪我看看?”
江玄瑾很是不耐烦:“人太多了。”
“就当他们都是萝卜白菜!”她跺脚。
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江玄瑾看了看后头的乘虚和御风。
两人会意下车便来开路。
一众百姓本来都是在看皇榜的待他们挤进来这些人的目光竟都落在了江玄瑾身上。
江玄瑾黑了脸。
察觉到这位爷似乎越来越暴躁怀玉连忙抬头用最快的速度看完皇榜。
怀麟诏了厉奉行贪污之罪将大兴六年大部分赈灾银的去处直接了当地写了出来。他没有明着为丹阳长公主洗刷罪名但看的人都明白厉奉行是罪魁祸首他们冤枉丹阳了。
心里一热怀玉轻吸一口气满足地拉着江玄瑾就回去马车上将头埋进他怀里。
谢谢你。
她在心里这样说。
江玄瑾自然是听不见的只当她是跳累了低声就让乘虚快些回府。
“我还要去衙门一趟。”到了江府门口他将她放下去抿唇道“你先用午膳不必等我。”
“好。”怀玉笑着点头然后目送他的马车继续往衙门走。
乘虚跟着去了御风却是留了下来。
站在她身侧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小声道:“方才去白龙寺的路上君上被人围困险些丧命。”
李怀玉一顿缓缓转身神色复杂地问:“当时情况很危急?”
“千钧一发。”
“那你们君上……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摇摇头御风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让您担心。”
甚至在回来的时候还怕她知道林子里死了人想着法子遮掩。
一张脸冷冷淡淡的心却是比什么都柔软。
喉咙有点发紧怀玉咬牙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这种怪异的感觉压下去。
不能感动她怎么能被杀人凶手感动呢?
江玄瑾曾经的手段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没什么需要心疼的就算差点死了他不也还没死吗?不像她已经是再也变不回丹阳了。
捏了捏拳头李怀玉稳住心神挂上一脸虚假的心急喃喃道:“那等他回来我可得好生安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