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一片泡桐树叶在风中摇晃洒落大团雨滴。
叶长庚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水珠扶刀而行走回屋内。
他要说的事是密事要声若蚊蝇以免隔墙有耳。
榆木桌案上放着李策写字的纸笔叶长庚站着拿起笔写了两个字。
“西北。”
他并不工于书法字形如他的为人筋骨兼备、自成天趣。
“我验了刺客尸体从皮肤、面貌、腹内食物判断他们应该来自西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不同的地域语言、面貌乃至饮食习惯都不一样。大唐开化京都或者晋州都有不少外地人自然也有外地人开的食肆。
外地人来了还吃他们习惯的食物表面看不出什么但若剖开肚腹便能查得一清二楚。
李策惊讶于叶长庚的细心静静听着眼含激赏。
叶长庚再写两个字。
“太子。”
这两个字里透着浓浓的怒火力透纸背笔尖像刺出一把刀。
“我问了胡稼弓弩如何制作、分发、签收、储存、保养。京都大理寺说是太子密令虎贲校尉王伯堂转移弓弩。且不管是不是太子这里必然会有人接应。那个接应的人我还没有查到。”
私藏弓弩是会被判绞刑的重罪。若要做这件事必要瞒得密不透风。但是弓弩如何通过州府衙门层层关卡藏入翠鸟山这是个谜团。
李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道:“故而有一个人在这里只手遮天为弓弩藏匿大开方便之门。”
叶长庚点头:“所以我在查太子在晋州的势力。”
李策站在屋内衣袖被风吹得扬起又落下。他身姿挺拔虽然瘦却并不弱如青松般御风而立眼神澄澈。
他也拿起一支笔划掉“太子”那两个字重新写:“李琛。”
“李琛?”叶长庚脊背绷直有些疑惑“是因为太子出事李琛得利吗?”
李策伸开手指握了握腰间的金桃。
同叶长庚说话时他会微微出神。
他们兄妹虽然长相各不相同但那种血液中一脉相连的赤子之心倒是一模一样。所以气质也很像。
他觉得自己思念叶娇有些魔怔了。
“还因为”李策收神断然道“翠鸟山刺杀我们的刺客不仅为了杀人还为了把我们引向臂张弩。”
叶长庚张了张嘴恍然大悟。
一座山若想搜非得从四面八方、各条路径搜上几天不可。
但刺客朝一个方向跑他们当然首先要搜那个方向所以只用了半日便找到臂张弩数出数目看清铭文奏报朝廷。
紧接着皇帝禁足太子、重组政事堂彻查此事。
所以这更像是一个针对太子的棋局。
一颗颗棋子一步步精准不差落下去困死他。
叶长庚紧握刀柄不知他用了多少力那刀柄似要被他折断发出细微的响声。
他恨到极致咬牙切齿道:“李琛如果是他谋害太子已经得逞又为何要杀掉监牢里那些百姓?”
是啊为什么呢?为了灭口?这样不是把案子闹得更大吗?
李策再写两个字:“蒲州。”
他耐心地解释:“蒲州刺史府校尉彭金锐因独子死在监牢里他纠集兵马拦在黄河边。因为伸冤的目的相同如今大槐树村以及附近村民全部投奔到那里已有数千人。”
蒲州校尉拦路的事叶长庚知道。他这几日探查案情没发现事情已经无法收拾了。
叶长庚紧蹙眉头原本英挺的剑眉更加锐利。
“如此真的走不成了。”
他们原本便是敢逆行而上奔赴险境的人。而如今就站在凶险处绝不会弃阵而逃。
叶长庚的线索加上李策的分析很容易便看清晋州局势。
这里有一个李琛的人帮助藏匿弓弩且勾结从西北来的刺客闹大弓弩案纵容蒲州校尉彭金锐封锁河道、纠集民众兵变或者兵谏。
那些百姓懂什么?
他们只不过是某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以为自己在为亲人伸冤却被利用被当作肉盾挡在前面。
李策不能走。
即便这些人有些傻他们也是大唐的百姓是他来到晋州要守护的人。
叶长庚深吸一口气道:“所以破局的关键还是要揪出下毒的人。若说李琛在晋州的同党则非郑奉安不可。”
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娶了鲁氏的女儿。
而鲁氏是李琛的母族。
李策摇头道:“不只郑奉安这里的每个人都不能相信。”
然而叶长庚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多等。
他重重拍一把横刀神情愤怒。
“九郎且等着无论是谁我给你揪出来。”
叶长庚大步离去那张写着“西北”“李琛”“蒲州”的宣纸被李策拿起投入火炉。
红色的火苗沿着纸张攀爬而上最先烧到的是“西北”二字。
西北。
李策微微凝目。
叶长庚说李琛勾结西北刺客。魏王的人脉还真是广博。
火焰照亮李策的眼睛他注视逐渐燃尽的宣纸突然呼喊道:“青峰!”
“殿下!”青峰是和林镜一起出现的。
“你们去把叶郎中追回来!”李策道。
青峰还要问什么林镜已经像一只受惊的野兔迅速向院门跃去。青峰吃了一惊不再多问确认带着兵器便也消失在院门口。
李策在院内踱了两步便也走出去。
只不过他是走向相反方向。
叶长庚径直来到晋州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