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周赐刚刚起身送过郑奉安还没来得及跪坐。乍然听到李策这么说他如同冰冻般站在原地。
半晌才又露出惊慌失措和无辜懦弱的表情连衣袍都忘了掀起跪倒在地:“微臣知罪。”
李策不怒自威一双眼睛直视人心问道:“你且说说你有何罪。”
周赐羞愧难当道:“微臣罪一对太子私藏臂张弩一事失察;罪二辖地民众聚众殴斗惊动圣上;罪三对监牢管理疏漏致使囚徒中毒酿成大祸。”
这三件事不管是哪一件都足以削官革职。
周赐当然有罪但李策认为他还有一罪。
“罪四”李策道“谋害朝廷命官从五品工部水部郎中叶长庚。”
这一声如响雷落顶惊得周赐颤栗不安。他闭目低头极用力地睁开眼下定决心否认道:“罪臣不敢!罪臣绝无此事!”
“没有?”李策凉凉地问道眼窝里藏着一丝奚落的笑。
“不承认?”他站起身走到窗台边负手而立。
“周刺史”李策看着窗外枝繁叶茂的泡桐树看风雨过后打落一地的桐花勉强压制内心的焦躁摇头道“本王请反民给本王一晚的时间也送你一晚的时间。明日辰时本王要看到叶长庚出现在这里且完好无损。如若不然——”
他转过头毫不掩饰脸上的杀意却沉声静气道:“明日便是周刺史的死期。”
面对李策的疾言厉语周赐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他颓丧又不服道:“微臣寒窗苦读、科举高中、励精十载、受圣上隆恩方能在此执掌一州之权代天子牧。查微臣的罪过有大理寺有御史台。定臣的罪过有大唐律有圣上。楚王您难道要僭越皇权吗?”
说到最后周赐脊背挺直一改往日的恭敬卑下颇有些轻视李策的意思。
李策斜睨周赐一眼紧抿唇角面色不变严声道:“明日辰时。”
这一句是警告也是最后的机会。
空气很洁净隐约能闻到焚香的味道;地面光滑屋内器物摆放整齐;床虽不大但是铺盖触之柔软;四周安静得很偶尔能听到几声鸟叫和山风。
这要么是某处深宅要么是荒山野岭处的别院。
叶长庚一只手臂被捆在床上另一只手下意识触碰双眼。
那里裹着一层纱布。
昏迷后醒来时他也曾掀开纱布试过。不出所料那漫天的毒粉灼伤了他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大好年华瞎了眼不能保护母亲和妹妹实在让他愤怒憋屈。但眼下不是泄愤发狂的时候他的头又痛又滚烫浑身无力躺在床上如僵死一般。
一阵风拂面而来是门开了。
叶长庚一动不动却暗暗蓄力。他有一只手是自由的虽然是左手拳头却很硬。
叶长庚仔细听着脚步声由远而近。对方应该穿着软底靴上好的丝绸锦缎随着步速轻轻摩擦声音柔和。
这是一个女人。
叶长庚攥紧拳头在对方走到床前时猛然出拳。可不知为何他的手臂却不听使唤般只上抬一寸便疲软地掉在床上。
恐惧和愤怒让叶长庚剧烈地短促呼吸。
“我为何浑身无力?你是谁?”他问道“你是周赐的同谋?我劝你早点把我送回去!免得被周赐连累。”
那人并不说话在一片难捱的静寂中叶长庚忽然觉得额头微凉什么东西覆在上面。
柔软却并不瘦弱带着掌心特有的温度。
那是一只手女人的手。
叶长庚摇头拒绝那人贴近他低声道:“别动。”
别动……
只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叶长庚紧张到发抖。他的神情疑惑震惊许久才恢复正常带着几分夹杂着困惑和失望的语气叹息道:“竟然是你。”
“是我”女人的声音低沉温柔“所以周赐不配做我的同谋。”
一个小小的晋州刺史当然不配做吐蕃公主的同谋。
叶长庚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的心很明亮。听出格桑梅朵的声音后一切都清晰了。
私藏在山洞里的弓弩是西北军同吐蕃打仗时留下的。而那些刺客是西北人。
“所以你的同谋是魏王李琛。什么时候的事?”
床边放着一张盆架格桑梅朵自然地坐在叶长庚身边取过盆子里的手巾拧掉里面多余的水展平放在叶长庚额头。
“不需要!”叶长庚猛然扭过头格桑梅朵却轻轻扶着他的耳朵把他的头扭回来。
“将军需要先活下去再做打算。”她柔声劝说仿佛他们的关系亲近到可以肌肤相触“而且你乖乖的我才会答话。”
叶长庚早已不在兵部做事格桑梅朵却还像初见时那样唤他将军。
室内的气氛怪异又旖旎。
格桑梅朵再次把手巾放在叶长庚额头又另取了一块轻轻擦拭他的脖颈温声道:“我为李琛做事是从将军您告诉我说可以去结交京都权贵。从那里开始的。”
叶长庚回忆起来。
那是李策在赵王府内烤肉小聚格桑梅朵不请自来还送了他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叶长庚送格桑梅朵回去时她说自己是想在大唐多认识显贵。
叶长庚当时随口一说:“大唐朝中显贵又何止一二既然公主殿下要多认识些人不妨趁着年节临近走动走动。”
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和李琛勾结了?
叶长庚的手臂悄悄动了动衣袖中空空荡荡他的匕首不见了。
格桑梅朵正认真地为他擦拭额头、脖颈甚至耳后她的动作中带着几分希望他更舒适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