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严从铮身上仍穿着他行走江湖时的深蓝布衣。
这是寻常百姓的装扮这装扮让他能在兵败时脱去铠甲弄脏脸庞伪装成普通士兵和百十残兵一起举械投降。
他当然可以选择死。
将士死于沙场悲壮英勇死得其所。但他也可以选择活屈辱地、受尽折磨地、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活下去。
严从铮沉默地听任同伴责骂爬过去检查伤者的身体。
在突厥军营中汉人是不能站起身走路的。
他们要弯着腰或者干脆爬行才能避免被打。
马蹄踏断了伤者的腿严从铮寻来粗树枝把伤腿固定做了个简易的夹板。
受伤的人年纪很小豆大的汗珠布满惨白的脸。他忍着痛询问严从铮:“大人突厥人怎么挖起战壕了?”
严从铮从怀里掏出干粮掰开一块递给年轻人道:“他们要等云州城缺粮断水再发起进攻。这之前需要留有防守余地。”
“那我们帮他们岂不是背叛大唐吗?”年轻的士兵质问严从铮虽然饥肠辘辘却没有接那块干粮。
“那要看怎么帮。”严从铮席地而坐自顾自吃起干粮。
“起来起来!”呼喝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跑来的突厥兵比之前客气了些。
“你们有人会做信烟吗?”突厥人问道。
信烟是大唐军中用来求救、示警、标识方位的烟。
把特殊材料的烟团填入竹筒点燃下方火药信烟能窜入空中久久不散。
根据颜色、高度和军队不同甚至有不同的颜色。
工艺复杂密不外传而偏偏突厥人在广袤的草原征战最需要信烟辅助。
“有。”几乎没有犹豫严从铮把最后一块干粮塞入口中举起一只手。
“跟我走!”突厥人满意地打量一遍严从铮便带他离开。
可严从铮只走了两三步后背便猛地一疼。
一块泥巴砸在他身上有人恨恨地骂:“呸!狗东西!”
突厥人最喜欢看见敌人内斗故而并不阻止。
接下来砸过来的就是石头和土块了。
“卖国求荣!叛国!”
“禽兽不如!”
不断有骂声传来背后也不断闷痛严从铮却继续走着没有反抗。
他神情松弛、脚步拖在地上仿佛他自己也是烂泥。
忙了一整日河东道行军大总管叶长庚终于得了个空去看望李策。
“听说你把军粮借出去了?”李策似乎不怎么在乎自己的身体开口便问军粮。
“没办法。”叶长庚刚毅的脸上愁云遍布“云州城富户的粮食全拿出来也只够所有百姓吃一日而已。不这么做局势只会更危急。”
总不能敌人尚未攻城自己已经饿死了。
“有个好消息。”李策道“李丕的兵马到了。”
“几万?”叶长庚愁容顿消。
“信鸽传讯说是两万骑兵。”李策微微咳嗽坐直了些“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快。”
“还是慢了”叶长庚空欢喜一场坐在李策的床榻上“如果云州尚未被合围我可以带四万兵马出城与李丕合击突厥。虽然敌众我寡但也比困在城中要好。现在李丕肯定不敢靠近估摸着正在南边扎营看热闹呢。”
毕竟只有两万骑兵总不能羊入虎口。
“是”李策道“他做事稳妥又不清楚城中状况必然是在等河北道援军。”
“看来他带的粮草够多”叶长庚有些奇怪在心底算了算日子“怎么我感觉他跑得比粮草还要快呢?这些日子不会是在喝风吧?”
李策笑起来。
“那就要等见面才能问。不过眼下先要看看咱们怎么办。突厥的粮库在哪里知道吗?”
“要劫粮草?”叶长庚的眼睛亮起来。
“不”李策道“要让他们以为咱们要劫粮草。”
“楚王妃是在望云州还是望突厥?”在军营中巡查的李丕看到叶娇站在瞭望塔上好奇地仰头。
八成是云州吧毕竟那里有她的夫君。
叶娇从上面爬下来。
她动作灵敏有力的手臂攀着一节节木梯一面攀爬一面轻松地同李丕说话。
“我在望粮库”她道“突厥的粮库。户部的粮草还没有送到大人不会是想喝风吧?”
“楚王妃不会是想劫粮吧?”李丕咧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叶娇“就算突厥人人都是大傻子也绝对会把粮库放在最后面重兵把守。”
叶娇“嘁”了一声表达不屑她按紧腰间的刀蹙眉道:“再等一日不行咱们真要去劫粮了……”
“报——”一声锐利的呼喊打断了叶娇接下来的话马匹飞奔而来马上的斥候滚落下来单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