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仆役、小厮厨娘甚至是送菜的商贩还有几个虽然年纪大却没有发卖养在宅邸的旧日仆从。
认识的这些人里林镜只同一个老内侍说得多些。
老内侍名叫桑厉腿瘸眼花住在后院。但他曾照顾李璨十多年从襁褓到少年。
林镜每日从后院路过都把李璨赏赐的东西转送给他。
“殿下送的。”他简单道。
这么送了几日后老内侍突然询问林镜:“怎么殿下……突然想起老奴了?”
“殿下念旧。”林镜木讷地站在矮小的拱门前夕阳为他的脸颊镀上一层柔和光。老内侍眯眼看他感慨道:“真像啊真像殿下小时候。”
林镜走进去在门栏上坐下道:“殿下小时候很苦几岁就没了亲娘。”
老内侍点头不胜唏嘘道:“七岁。皇子们的七岁似乎都不太好过啊。老奴记得楚王殿下也是七岁时掉进了墓道差点出不来。”
林镜点头把话题扯回李璨:“殿下七岁没了娘被充容娘娘要走养在身边。”
充容乃九嫔之一从二品。
老内侍的神色刹那间变了鼻翼微张短促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只是提起这个名字就让他难受。
“不过只养了一年多”林镜又道“充容娘娘便死了。桑伯她是病死的吗?”
她是病死的吗?
“殿下……林镜来问老奴充容娘娘的事。”深夜久不出院门的桑厉拄杖来到前院告诉李璨这件事。
李璨正在抚琴手指按得重了些琴弦断开铮铮作响余音烦乱。
他垂着头声音像擦过岩壁的风凉凉地问:“你怎么答?”
“我说她是病死的睡着后没能醒来。”
李璨没有再说话他静静坐着宽阔的衣袖垂在膝前像在悲伤地等待什么。
“殿下”桑厉又道“问到这里大约是被人留了心。老奴已经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您……别难过。”
李璨缓缓抬头。
他的眼中倒映烛光也倒映烛光后的夜色倒映他心中尘封许久的回忆。
“桑伯”烛光铺在李璨脸上光芒温暖“林镜只是因为接手楚王的密探一阵子听到了些闲言碎语罢了。他没有证据也查不到证据你别……”
“夜深了”桑厉笑着对李璨俯身“殿下早些歇息。”
桑厉退后几步转身又停下脚步想说什么。可他最终没有开口也没有回院子而是径直向院门外走去。
走到院门口时他抬手摸了摸六皇子府门前的石狮子。
“驱邪赈灾、庇佑平安。”
桑厉低声喃喃像是在嘱咐在求祷。
李璨一直没有睡。
子夜时跟着桑厉出门的人来报说他看不清路跌下一座无水的桥摔死了。
“寿衣早就备下了”随从垂首道“桑伯没有亲戚就算费心埋了也无人上坟烧纸。”
“有人”李璨坐在床前道“每年清明、中元、重阳、他的忌日我都会去给他上坟。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们要记得。别让桑伯没人惦记。”
殿下亲自去给一个老奴上坟?
随从有些震惊地领命关门出去。
李璨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厚重的帐幔轻声重复林镜的问题:“充容娘娘怎么死的?”
过许久他又答:“被我杀死的。”
窗外暗得厉害一如生母死去后地狱般难捱的日子。
“林小朋友”李璨苦笑着翻了个身放在腰间的手轻轻拍抚自己闭眼道“你就是为了这个费尽心机、赌钱卖屋吸引我的注意跑来的吗?你那个脑子真是难为你了。”
一滴泪水从他的一个眼角流淌到另一个眼角最后滴在柔软的枕头上。
殿内很安静李璨忍了许久还是哭了。
夜晚行船“哗啦啦”的水声像是能够催眠般让疲惫的旅人得到放松。
宽阔的船舱中叶娇枕着李策的手臂透过掀开的舱顶看星星。
“我们都走了云州没事吧?”
突厥要遣使和议李策带叶娇返回长安就连叶长庚都要安排好守军后告假回京成婚。
一切顺利得让叶娇心慌。就连他们处处提防的胡稼都没什么动作老老实实留在云州看守粮草。
“你别担心”李策轻拍叶娇道“明日靠岸我想去雍州。”
“雍州?”叶娇激动得要坐起来“去看锦儿吗?太好了!”
崔锦儿在雍州娘家养胎。
“去看赵王妃”李策道“我捎信让五哥也回去一趟。父皇醒了他可以离开京都了。”
“还能见五哥!”叶娇更开心。
“对”李策道“还见别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