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料到这幅景象,刚才的直播实在太恐怖,的确不适合出现在晋江直播平台里,但是光隔了一层屏幕的观众都被吓成这个样子,播主她肯定更加害怕吧。如果没有直播的观众安慰,她一个人该怎么熬过去,从这个层面来思考,他又不希望莫羡的直播被取缔掉。
作为一个合格的富二代,他手中自然有晋江直播平台管理者管三的电话,在打和不打之间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拨通了手机,准备套点口风,“你好,我是池昊,对对对,我们在杨总的酒会上见过……”
一番彬彬有礼地寒暄后,池昊终于说明了他的来意,只是,管三却犹豫了半晌,才压低声音对他说,“老实说,这个直播间的确该取缔的,但是——”
他们取缔不了。
池昊挂上电话,注视着自己金色的苹果7,回想起刚才的谈话,又惊又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据管三所说,这个直播间好像凭空出现在晋江直播平台上一般,一切手续都合理合法,就是查不到来处,也取缔不了,见鬼的是,他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莫羡直播的时候维护服务器,时长达三分钟,期间所有直播间都被迫关闭,只有#遇见夏洛克福尔摩斯#运转正常,一丝都不卡,就好像晋江直播平台只是套了个壳子一样。
“我们正打算联系一下播主,”管三也是心累,“看她能不能给敏感的东西打上马赛克,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上报给国家了。”
不管什么公司,提起跟国家打交道,大多都敬谢不敏,上报这条路也是走无可走才会走的,管三还是希望能和播主好好沟通,播主有需要的话,送个广告位啊推荐位啊什么的都是可以的嘛。
问题是,池昊一屁股坐进懒人沙发里,揉着太阳穴思考,问题是,直播碰到死人了,管三就这反应?
那么淡定?
管三的淡定是有原因的,就在挂上池昊的电话后,他又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的人绕过废话径直说,“三啊,我都接到几十个报警电话了,刚才调查那个直播页面后,几位法医都敢确认这不是演戏,是真的死人。”
身为华国最大直播平台的管理者,管三自然有几分临危不乱,他凝重地将手机轻轻放在桌上,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几分,右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打了几次火才点燃上,重重地抽了口烟,他的手随着吐出的烟圈慢慢平静下来,稳稳地拿起手机,“不好意思,张队,还是查不到IP?”
“查不到,”张队遇到这种情理无法解释的情形也没有慌乱,“你说的对,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就算打上马赛克,再遇到这种情况也瞒不了多久,你得有心理准备。”
管三很清楚所谓的心理准备,他又抽了口烟,沉凝地说,“我知道了,还要麻烦你能不能抽个人帮忙盯着这个直播间?”
“分内之事,”张队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正在组织侦破一起重大刑事案件,恐怕人手不够,你们自己也要看着点。”
重大刑事案件?管三略有所闻,“是6.13碎尸案?要不我们还是自己来吧?这案子不容易破吧。”
“那你就错了,”张队笑了一声,“我告诉你,这类杀人案还算好破的了,越骇人听闻的案件线索越多,难的是你直播间这种完全摸不到痕迹的,就这么定了,我一会儿把小叶的联系方式给你。”
“小叶,”说完电话,张队扭头冲右边喊了一声,“直播间那个案子交给你来做。”
他口中的小叶十指翻飞敲打键盘,听了队长的话后,他转过头来,用中指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上白光一反,“yes,sir。”
福尔摩斯吗?叶雨时的手指在键盘上飞来飞去。
闻名久矣。
他的手指停止动作,电脑屏幕上出现#遇见夏洛克福尔摩斯#直播间的画面,画质清晰得和3D有得一拼,弹幕们正密密麻麻地挤过直播画面:[听说这个直播间有人死了。]
[直播间死人了?]
[刚才报警警察说会马上处理,播主你好自为之。]
[特地跑来看福尔摩斯的。]
[你们都有病,都死人了还在看什么直播啊。]
[播主好美!舔舔舔!]
他一眼看到现在直播间的人数已达678,还在继续往上跳,便直接把弹幕全都屏蔽掉,屏幕中间露出一间家具摆放井然有序的大屋子,十几支蜡烛照亮了里面的所有摆设,几名身穿制服的警探正检查着倒在屋子中间的尸体,还好播主明白画面的敏感性,只录入尸体穿着拖鞋的脚,他带上自己的高音质耳机,一阵沙沙响后,便听到一个颤抖的女声,“是的警探,”她说,“我是刚搬进来的租客。”
穿越第一天,房东就死了,莫羡也是醉了,她赶紧地接收了系统设定,摆出一副受惊的样子,惴惴不安地说,“我下了船后,哈德森太太——我的姨妈,住在贝克街221B——便遣人帮我运行李,因为行李太多,我上不了车,就让马车夫先帮我运到要租的房子里,房东会打开门让他搬上去,我在街上走了几步后,就招到一辆马车,送我过来。”
她在这里顿了一下,飞快地瞟了一眼神色严肃的陌生警探,和正蹲在尸体旁边仔细查看的福尔摩斯先生,深吸一口气,继续抖着嗓音往下说,“我到的时候,大门紧闭,这我很确定,哈德森姨妈叫人帮我运行李的时候给我带了屋子的钥匙,所以我就直接开了门,一楼餐厅的蜡烛还亮着,二楼的壁炉也烧着,我以为……”说到这,她的话就被警探打断了,“你确定蜡烛亮着,壁炉也烧着?”
“当然,”莫羡温顺地点头,声音也不抖了,语气十分肯定地道,“如果不是那些蜡烛,我上楼梯的时候一定会摔跤的,所以我以为房东太太只是临时出门,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一下衣服,去拜访哈德森太太,当时我记得是七点十五分,天还没黑呢。”
[算了算时间,播主应该是六点四十开播的,]热心的弹幕观众们实力出镜,东拼西凑把具体时间商讨出来,生怕莫羡看不到还特地打赏几百块将弹幕字体变成加大加粗的天蓝色,在夜里的视野中分外显眼,[六点四十五上车,七点五分到家,七点十五出门,在福尔摩斯家呆到八点一十,八点一十七发现尸体,八点十九叫福尔摩斯,八点四十苏格兰场派人到达。]
莫羡注意到这条弹幕,她自然地瞥了一眼,装作在回忆的样子,将时间记在心里,“我大概是八点十分左右回去的,发现尸体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因为钥匙掉进门缝里,我敲了几下门,没听到里面有人,就试着转动门把手,没想到……”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让雷斯垂德都不忍心问下去。
“这是你的钥匙吧?”提到钥匙,警探举着煤油灯在门口黑漆漆的地上找了一番,捡起一把黄铜钥匙,莫羡险些忘了这回事,伸出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钥匙,听到他“唔”了一声迟疑地说,“我建议你这段时间还是不要住在这里了,毕竟……”刚死过人,他把后面半句咽下,换了个更温和的词,“毕竟是谋杀现场嘛。”
可是,她还有什么地方可住呢?
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被这番话吸引注意的弹幕架也不掐了嘴也不斗了,一致地激动得如滚开的水般沸腾起来,[福尔摩斯家啊!大好良机啊播主!]
[天时地利人和啊播主!]
[福尔摩斯家是要安全一点。]
[为了播主的人身安全,去福尔摩斯家住吧!我绝对不承认我想近距离接触福尔摩斯。]
[对了!那么久都没看到华生,福尔摩斯家里说不定还有客房!]
[我名字都想好了啊播主!《和福尔摩斯同居的日子》]
好像在应和弹幕一样,福尔摩斯先生翻看抽屉,研究墙壁,查看桌上的一沓文件后,带着高深莫测的矜持笑容,走近来对莫羡旁边的警探说,“雷斯垂德,我大致已经弄清楚了。”
他又转头好像只是随意搁了一句话般对莫羡说,“我的室友华生还没搬过来,我想他不会介意将他的房间借给哈德森太太的熟人住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