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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六、伸足涉水(2 / 2)


被如此一问戌甲倒是不及回答。想了一阵子也未想清楚只得答道:“若是真有别意那与其说是厌恶倒不如说是惧怕。”

邬忧眉头一皱问道:“惧怕?惧怕什么?你怎地会生出这般心思?”

戌甲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我也不知几时生出的这般心思。只是觉着一朝真要受了抬举那必定是要拿出什么东西去换。纵是父母之恩尚须以孝顺之情去换。何况他人之力又岂会平白无故借与用之?”

邬忧长嘘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令我也生出了几分畏惧。要不然我便推了这机会?”

戌甲赶紧摆手说道:“我也只是这么一说亦无甚真凭实据皆是些猜测。能去上面一层学堂修练终究是难得。纵然日后真被打发回来了好歹也能涨些见识莫要错过机会。再说了依着我那大师伯的心思你若真推了机会不去到时如何面对于他?”

戌甲一番话确是有理邬忧想了想也点了点头。此刻忽地察觉到什么邬忧又问道:“平日里一直都喊什么你师傅怎地今天却改了称呼唤作大师伯这般亲热了?”

听邬忧这般调侃戌甲却并未笑起来只淡淡地答道:“你来之前与师叔谈心听师叔说起过些事。”

邬忧一拍戌甲肩膀微笑着问道:“既如此那以后当着你的面我也改口称你师傅为师叔如何?”

戌甲这才又笑了起来说道:“那自然是好。只是要提防着点莫让我师傅听见了。虽说我愈发觉着他心里未必真对大师伯有多么怨恨可毕竟还未改口我这做徒弟的也不好拂了他面子。”

邬忧笑了笑连说了几个是。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湖面沉默了片刻说道:“戌甲还记得么?当初身在灵封谷之时你曾叹身不由己一页命令便可定了自己生死。如今回了山却还是那般感受。”

戌甲看了邬忧一眼知其还有话说便没有开口说话只安静听着。邬忧盯着湖面又看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以前总觉着修练辛苦求仙登仙实在万分困难。世间之事再难也莫能难过于此。认为这世间之所以登仙者寥寥无几乃是因能沉得下性子耐得住这份辛苦困难者极少之故。可上山之后却渐渐地觉着不全是那么一回事。”

说到这里邬忧又看向戌甲。走到邬忧身边坐下戌甲闭了闭眼埋头想了想说道:“当然不全是那么一回事。若想成仙自然必须辛苦修练。可仅仅于此却是远远不够。登仙之难难在修练辛苦却非只在修练辛苦还有比之更难者。”

邬忧接过话来说道:“譬如天赋难追只能眼看着有人一骑绝尘远远而去。”

戌甲又接过话来说道:“远不止天赋这一难。不然似我师傅、昶清师傅乃至大师伯那般人物为何皆不能于仙途之上更进一步?只因除了天赋及努力之外还须出身乃至气运襄助才行。而有此二者襄助方才好克服最难之难。”

邬忧此时也已坐下接过话来问道:“这最难之难你可是意指如何立身于山上么?”

戌甲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唯能安然立身于山上方可得各处助力以供其静心修练且遇事不必亲身犯险以至中途夭折。如昶清那般便是不得助力至于中途夭折者你我在灵封谷内更是见得多。再说远些我混迹于山下之时也曾四处留意过。说老实话论天赋及努力的话仅我见过之人中强于你我的便不在少数。倘是只论此二者的话那当年上山的机会也轮不到你我二人。可终究还是落到了你我头上为何?”

邬忧自然明白戌甲话中意思说道:“只因你我虽非出身富贵人家到底是自小衣食无忧可专心练功而不必他顾。且家中尚请得起师傅指点一二不必自行摸索少走弯路省了精力不说还不至走火伤身。再者居于乡里家中无病无灾可平安长大成人。如此安然立身于山下方得了上山的机会。”

伸了伸腰便往地上一躺戌甲望着天徐徐说道:“其实仙凡之别无非就是身上那点灵气罢了。除了那点灵气仙会的东西凡也能学凡身上的毛病仙也是一样不落。所以啊山上虽称是仙境可其间的各样糟心龌龊之事却是一点也不少。似你我这般的上山之后再无家中庇护照料须为诸事分神操心一遇灵封谷那般差事则更有丧命之虞。再以山下所见作比怎会不感叹其难?”

邬忧也躺下头枕于双臂眼望上天说道:“在学堂那么些年里一直都觉着自己上了山便是山上人。可自从灵封谷回来之后虽身居山上却时常觉着自己好似外人一般。”

戌甲一听笑了笑说道:“你还不是自己人便自然是外人。”

邬忧叹了一口气问道:“那我接过这次机会日后再受了抬举便算是自己人了么?”

戌甲轻轻摇头答道:“那得看你是否真心愿意受了抬举。若不是真心那便是周围人皆言你是自己人你却还是觉着自己是外人。”

邬忧沉默片刻又问道:“我眼下不愿那日后会否愿意?”

戌甲又摇了摇头答道:“不知。风吹日晒雨淋之下时日一久连顽石尚且会变样何况人乎?莫说我无法料定日后你会否愿意纵是于我自己到时如何亦不敢断言。”

话至此处二人不约而同地坐起身子来直直地望向湖面。戌甲伸手握住膝盖微弓着身子眼神渐有些迷离。听邬忧问道:“在想什么?”

戌甲稍稍收回思绪答道:“你我虽上山已有些年月却好似只在这湖边来回打转一般。说是见着眼前的湖光景色然湖面之下究竟如何却是半点说不出。倘若你接了这次机会便是一脚踏入这湖水之中如此方能真切感触到湖面之下究竟如何。”

说完戌甲又后仰躺倒在地长吁一口气说道:“光想着站在湖边不湿脚又怎能成自己人?”

转头看向邬忧戌甲笑了笑调侃道:“要不然你先一步踩进去试试水深我跟在你身后下水如何?”

邬忧也笑了笑看向戌甲说道:“就怕我一个不小心踏进湖底深坑倒将自个儿给淹死了。”

戌甲嗖地一下又坐起身来笑着说道:“不怕。有我跟在身后见着你淹水自会伸手拉你一把。况且在水里久了兴许到时你也泡出了水性便是真的淹水扑腾两下也能浮起来。”

邬忧也重新坐起身双手一拍膝盖摇头笑道:“自来淹死最多的是两种人一种是会水的一种是救人的。到时怕不是我俩得一块儿淹死。况且水性这东西是天生的泡能泡出多少来?真要一脚踩深了泡出来的那点水性救不了性命。所以你若见着我淹水也不要想着伸手去拉立即转身上岸免得自己搭进去性命。”

戌甲白了邬忧一眼反问道:“若是见着我淹水了让你转身就走你肯么?”

言尽于此二人便互相盯着看。看了好一阵子忽地一齐大笑起来。又笑过一阵子二人再次躺倒在地齐齐望着天。邬忧陡生感触叹道:“想来也就尚坐在湖边之时还能开怀大笑一番真下了水就不知再笑不笑得出了。”

戌甲嗯了一声说道:“是啊再就不知笑不笑得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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