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那一夜我突然惊醒。恍惚感觉出征在外的夫君到榻边轻声向我告别仿佛听见他说:“很遗憾再也不能回来吃你煮的香芋饭。”
我的心一阵悸痛坐起身来环顾房内却没看见他的人影。
纸窗外隐约有亮光闪烁着远处不时还传来绝望号嚎的哀声。我知道那个方向夫君和他的将士们就在那个方向驻守着我们世代的家园。
一股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内心阵阵揪紧但我实不忍去看。
我们每日祈祷这一天不要到来这一刻仍然无情地到来。命运要多冷酷就有多冷酷……
宝姨和小婢女阿七慌慌张张地奔过来裙外都披挂着薄甲手持兵刃。宝姨瞥见我仓促拢进袖内的短刀心中猜到了几分就扑身跪坐到我跟前流着泪说:“身处乱世谁活得长、能活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她一边哭一边伸手轻按我腹间。或许是怕我不理解她的意思更磕头央求说:“大膳大夫和东海巨人的英灵定会保佑夫人和将要出世的孩子。”
我强抑悲恸之情打消了即刻追随夫君英魂而去的念头。有时候若能死去反而是最轻松的。
活下去虽然必定艰难想着腹中那孩子我知道再艰难也要为他活下去。
这时屋外有人奔近。宝姨忙让小婢女阿七把她的长刀递过来并让阿七抱孩子随我避入后院。我们还没来得及移足来人已到廊间喘着气在门外说:“阿宝是我。”
宝姨听出是她丈夫的声音就将双手握紧抵门的长刀往后收身子移过来把门拉开先问了声:“跟随你的两个孩子呢?”她丈夫没回答只往屋里望了一眼急忙催促我们:“赶快带夫人从后边离开越快越好!”我抢身扑到门边看见除了他并没别人身影心头先就一凉但仍不甘心地问了句:“忠良大人呢?”
她丈夫想避开我的眼光终是避无可避垂下头哽咽道:“落城了夫人!请恕忠良无法描述更多我们只需要知道城陷了敌人正往这边逼近再不走就……只怕就来不及了!”
这时我感到全身都在发凉背倚门边不觉颓然瘫坐在地上苦涩而无力的问了一句:“走?我们还能去哪里?”
家园沦陷四面兵戈我们还能逃去哪里?
就连宝姨夫妇也无语以对。她丈夫肩背中了流矢之伤跪在门前血落有声。仍咬牙强撑地说:“当下之急先要避一避乱兵劫掠。”说着以眼色催促他妻子宝姨点了点头一只手拄刀另一只手搀我起身移步之际终是忍不住又转头含泪问她丈夫:“儿子们呢?”
她丈夫摇了摇头低转了泪目答道:“他们和大人在一起。”
宝姨明白了霎时泪涌难抑。却顾不上悲伤提刀护着我往后边的院落退去。不料乱兵闯来去路被阻。
她丈夫绰刀抢身开路虽然挂彩在先仍勇不可当。乱兵也是一路杀来杀红了眼见有年少女眷更是眼光发红。先到的几个不甘退让一迳挺枪乱撩被宝姨夫妇劈退几步又杀返。并且越纠缠闯进庭园的乱兵越多前边七八个都伸着长枪将我和宝姨夫妇以及阿七围住逼到了廊角没路可退。并且有人还朝她丈夫放冷箭肩腿被射中两矢之后她丈夫虽也砍翻一两人终是眼见得就要支撑不住。
我能做什么呢?这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箭射中宝姨腰间却手足无措。
她丈夫趁又劈翻一名逼近的乱兵横刀护在受伤的妻子和我的身前口里呛着鲜血说:“这是已故大膳大夫的弟媳忠重大人的妻室你等不要造次!”
然而话声未落一杆旗子飕的飞过来扎进他腹间。染血的旗帜展开赫然现出“风林火山”这四个曾经令人闻而变色的字号。
她丈夫咬牙拔出这面旗帜持在手上挥动逼退围涌过来的群敌。这一刻他恍觉自己又重归了往日追随这面旗帜所向披靡那时候的辉煌心头沐浴着无尽的荣耀。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他口中喃喃地说:“这是已故大膳大夫的家人你们不可造次!”
眼前猎猎挥展之旗突然裂开了霎显一道寒刃锐芒夺目撩断他的喉脖。
“我曾经追随大膳大夫最小的弟弟忠重大人也曾经侍奉过东海第一巨人。但我自己微不足道。至死也保护不了他们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