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穿蹿之间有个黑巾骑者伸矛一搠戳向撞过来的那人贯躯扎入挑在枪矛上。随即抛开另一骑有人横戈扫打将那垂死之人拦腰击飞。四周惨呼频传血肉模糊不知又有谁遭殃。忽见一颗离颈的脑袋翻滚过来有乐伸手正要掩遮我眼前却挨一脚踢翻在旁。
“蒂玛骑兵军团”慈祥老者踢开有乐揪我而起拽到跟前贴着面颊说道“精锐中的精锐。有了这样强大的绝对武力势如钢铁洪流尽可横扫欧陆建立霸权。苏丹陛下却还不满意想要什么改革。年轻人真是不知所谓!”
我只觉后背猝痛难耐一时难以定神。瞥见信雄被一个骑马的络腮胡子黑脸猛汉提着衣领拎起离地。信雄发出缓慢的叫唤:“唉……呀!放……开……我……好……不……好?”
“咦?”有乐转头愕望纳闷道“他怎么这样说话?信雄好像越来越矬了须要赶快带他回家去看大夫或者喂他多吃些牛黄丸蒸猪脑看会不会减缓变矬的症状……”
“回家的路将会变得很漫长。”慈祥老者哂然道“甚至渺芒最终无望。我知道怎样消灭你们的希望因为长年以来苦难的岁月里人们也曾经磨灭我一家人挣扎求存的希望。如今我得势正好让世人尝尽这般滋味教你们吃够苦头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
“执掌权柄的家伙竟然如此怨恨人们”有乐转头悄问“内心深处根本想的不是造福百姓而是变着花样折腾人来泄私愤。你们觉得他脑子还正常吗?”
随即连挨数脚倒下服色各异之人纷涌上前围着踢打嚷道:“我们也没办法上头让干什么就只能干什么。况且我们老爷总是对的一切责任在你方。”
我急要上前去帮有乐慈祥老者揪住不放拧着我的手拗转腰后猝又使我吃痛不已。信雄见状便展示胸肌做出豪壮姿态以表威吓。骑马的络腮胡子黑脸猛汉提着信雄衣领转脖向我笑问:“令郎的胸大肌为何如此浮夸啊?”我摇着头窘道:“不是我儿子……”络腮胡子黑脸猛汉抬伸之手忽然断落猝发一声痛呼。
信照从群骑穿蹿之间晃刃而出抢步踉跄抱住信雄退后撩刀斫翻一匹冲撞之骑顺势旋身再削数圈驱开围逼纷近的刀戈伸刃倏指慈祥老者面门说道:“我们家乡自古就是出豪杰的地方能一刀砍得你闭嘴绝对不跟你多废一句话。”
“舍得买牛还怕买根好绳子?”慈祥老者抬起手指往额前逼抵的刀头一弹发出叮嗡声响震刃折飞。信照蓦吃一惊猝似握柄不住颤手而退。慈祥老者微哂道“凡事太尽缘分必定早尽。在下如苍月主公如赤日美人如落花宿敌如天龙。你的家伙不够硬接不走我怀里抱定的妞儿。”
“用我这把‘游刃’试试”长利抛剑在后唤了一声掷送兵刃即退移去残柱旁边说道“执一鳞片而画一条龙你比我行。”
信照正要接剑不料那个眼角有疤的黑须扈随挥起明晃晃之刀先从中途截剑击飞打落草丛里。
“无处可逃时请尝试猴子偷桃。”有乐从那班迭声叫苦的服色各异家伙之间这里抓一把、那边捏一下钻窜而出迅即往草间拾剑溜过来递交信照然后忙着掏镜自瞅挨打之脸揉搓瘀处说道“三分看天份七分看打拼剩下的九十分全看脸。”
“打得不算难看了。”信照接剑之时安慰他一声。有乐也不以为意在旁梳理着说道“毕竟是血肉之躯再勇猛你还能把这种肉搏打出朵花来?”
忽然巨影覆罩长鼻伸卷从肩后把剑抢去。信照吃了一惊转身欲夺旁边又有长鼻扫来啪一下猛击腰脊拍翻在地。信照避过粗足碾踩发腿滚踹。正在你来我往交蹬互踹。有个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爬过来拉开他仓促拽避于旁说道:“你还指望绊倒大象?”
蚊样家伙从垣影里悄发弩矢射中象鼻。信照趁机翻滚而过捡起落地之剑撩向慈祥老者肩后。
“什么剑法?”慈祥老者不禁脊为之凛揪着我移躯急离眼看避犹未及忽听几声炸响四周象群乱叫惶走信照险些给撞着扑身翻滚收剑退闪。刃芒余势所及肩后绽衫。慈祥老者咧了咧嘴拉着我跌步踉跄之余惊恼交加的低哼一声“中招了!”
有个持戈的骑马之人追着信照身影正要冲撞猝遭受惊的大象转躯掼翻。长利着地一滚避过黑衣甲士伸矛乱搠拾起落地之戈抡起扫打驱开乱拥而近的服色各异家伙。因感身后有影晃至长利一戈戳去身后之影摆头避开说道:“别扎到我。”长利听到信照的声音兀自憨望身后又有黑衣甲士伸矛追搠而近。信照撩剑飞削黑衣甲士纷遭斫腕伤臂枪矛落地顷皆惊哗退避。
有乐拽回忙着往象群里乱扔东西噼啪炸响的模样娇俏小家伙不顾挣扎踢打拉她避到信照身后。
“这是谁家小姑娘?”信照伸手一搂先抱起信雄转了个圈儿放下随即惑问“如此暴跳生猛……”
“说来话长”有乐见那模样娇俏小家伙又要冲上去连忙揽住不放摇头说道“我们家似乎也挨她炸过了你有没看见那边先前有个时空交错的罅隙?”
“什么错隙?”信照摆头避过一矛飞搠顺手拽住撩刃斫臂顺势将持矛之人从坐骑扯下长利从旁踢了几脚赶走那受伤家伙。信照指着前边拾矛说道“你带他们躲去草坡上边残垣里剑还给你拿着用我使唤不顺手。想要夺一把刀来玩玩。”
长利腰后挨那模样娇俏小家伙一脚没顾上擦揉咧起嘴憨问:“要抢谁的刀?”眼角有斜疤的黑须扈随抬起明晃晃之刀在乱军之中朝信照招了招手。
有乐看见黑须扈随虽是神情倨傲却向信照投觑目含衅斗之意做出挑战手势。他忙拉住信照不安的说道:“别应战。那家伙似不好惹……”
“谁比谁好惹?”慈祥老者揪着我避开乱象纷涌之处冷哼道“你有没觉察一股凌厉杀气越距侵袭?那西域刀客是破军杀阵的狙将高手。初到之时声言名叫铁勒绰号‘贪狼’加入苏丹陛下身边禁卫军以来锋芒所向其锐气从未受挫。此前却在圣宫初受挫折遭遇自称‘九渊潜龙’陆象山之狙让你们跑掉了痛感当众失了面子一股怒气没处撒……”
“善守者潜于九渊之下?”眼角有斜疤的黑须扈随伸刀往旁边尸体上擦拭着说道“我从来是善攻者一路向西百折不挠走到今时今日伴随奥斯曼大帝征伐四方步入人生高峰登临天下之巅。这股锋芒你们挡不住但也不妨给你一个挑战当今世上最犀利兵锋的机会……”
说到此处撩送尸体腰间佩刀飞落信照脚下抬起眼皮精光锐闪的投觑道:“别说没有机会一战封神。”
许多年后信照封刀归隐。
佛语有一句话叫“红颜弹指老天线若微尘”。美人迟暮是一种岁月沧桑的无奈但我心中的真汉子们从不曾老去。
信照在我的记忆中似乎一直都是那样。
有乐的这位哥哥身为信长庶弟位至越中守。据说单凭一口快刀就征服了越州中部那片桀傲难驯之地成为守护。其却未去就职印象中他从来只守护在信雄身边。
处于豪强纷争之世这位战国时代武将却一直格外低调他常年跟随信雄身畔照顾此位侄儿不怎么显山露水。没留下多少故事给世人回味。向热田神宫进贡长刀之后很长时间里他不知所踪就连信雄身边的人也认为他从此“动向不明”。
“关原大战”的十年后信照才出现。给我献了一把刀。此后又不知去向我向信雄家里的人打听其下落他们说信照大概去世了。
时为公元一六一零年的严冬腊月人们一直找不到信照。
他到底多少岁似乎没人知道。出生就未留下记录有乐说信照从来不过生日收养信照抚育成长的养父中根忠贞也说不出其生辰八字。他似乎是在厨房里长大的玩刀有如砍瓜切菜。
有乐他们家从来很混乱或许由于信照的母亲出身低微因而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大概他们觉得不值一提。所以并未屑于记载。就连他究竟有没有结婚人们也说不清楚。有乐说他最初出现在家里给人留下印象就只是忙着跟随照顾信雄的时候。
秀吉常在有乐他们家厮混每次看到信照都显得纳闷并且相对无语。小牧长久手之战秀吉的军队用火器围住信照眼见成擒秀吉过来一看又无语随即纳闷地留信照在他帐内吃饭打完仗就让他回去继续侍奉信雄。
后来我常常打听信照有没有留下子孙有心安排结亲、撮合婚配但无论有乐、信雄、或者秀吉皆一脸茫然。
每当别人问起信照是谁有乐他们就会不约而同地抬掌做了个“切”的手势意为手起刀落。
信照留给我的刀拔出一看成双名为辅弼。
正巧崇祯进士高斗枢自预其必“巡抚湖广力挽国殇”之时托人捎送蚕瓮给我身边一位朋友附函宣称“从来立志誓为辅弼”。高斗枢的这位亦师亦友的故人叹道:“当一座蛀空了的大厦倾倒时即使是一个绝代的英雄也无法支撑得住。熊督师怆然出关经略辽东败绩之后何腾蛟他们想尽办法匡扶危局甚至有人东望瀛洲之兵欲引以扶危于桑梓地。却不知这边的幕府已然闭关在即安于自守一隅不再坐怀天下。于今之势他们只能靠自己。有些书生指望借兵东出扶桑从高丽夹击满清缓解大明之危不切实际。”至于辅弼之意我这位密友解释说“开阳”附近有一颗很小的伴星叫“辅”它一向以美丽、清晰的外貌引起人们的注意。据说古代阿拉伯人征兵时把它当做测验士兵视力的“试验星”。
其来源于古代名称距离北天极不远排列成斗形的七颗亮星谓为“北斗”。分别为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与左辅、右弼。
《春秋运斗枢》记曰:“第一天枢第二旋第三玑第四权第五衡第六开阳第七摇光。第一至第四为魁第五至第七为标合而为斗。”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仰观星穹指点道“贪狼星君已现破军杀阵。夜空中有熊出没北斗七星定乾坤。道教崇奉的七位星神光华俱显。斗柄指向心宿各人根据自己的生辰即可找到各自的主命之星。所谓真人之魄、玄冥之精、天关之魂、辅星之阳明、弼星之空灵……”
“我不晓得自身生辰”信照接刀绰握拿起来抚刃自笑随即捏了捏信雄的脸腮迎觑黑须扈随衅视之目迳入乱军之中留下一语洒然。“命势如何只看出刀快不快。”
有乐劝说道:“你已经拿了把刀别去比试高下了咱们快溜罢!”伸手却没拽着眼前瞬间身影穿闪一晃而过倏然交错即分迅不留眸。
火把纷纷落地眼前一暗我听到多人迭声惊呼痛叫鞭影曳荡又啪一下扫落旁边的火把。有乐讶问:“你从哪里捡来这么长一条鞭?”
信孝甩着长鞭啪啪乱打顾不上闻茄子忙于耍鞭利索口中说道:“没看清谁丢的信照声东击西砍翻那些拿火把的家伙之时有根鞭飞了过来被我捡到。这么长的一条鞭简直梦寐以求。接下来你们将见识神鞭张江陵传下的‘一条鞭法’就连皇帝不肯上班也要挨抽这叫‘加以鞭策’……”
“我知道鞭是你向来的爱好。”有乐不意挨抽叫了声苦懊恼道“可也不能有鞭就乱盖。谁说咱们来的那时候万历皇帝多年不上班?这些风言风语只不过是内阁顾命大臣高仪他们乱说而已。他哪有不上班?高拱还讲过这样的话十岁小孩哪能决事当皇帝……”
“那是冯保故意坑他的吧?”蚊样家伙拿着弩飕射箭矢眼望一骑持戈飞搠之影在信孝后边坠躯掼落接茬儿道“万历皇帝初继大位之时年幼高拱以主幼国危痛哭时说了一句:‘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不料被太监冯保歪曲了他的一时失言。然而这样说话后果是严重的。”
其实我来的时候听说万历皇帝很勤奋。那时他还年少一批大臣尽心辅导李太后的严格管教使这位少年天子片刻不敢懈怠。他自己后来也常常十分得意地说:“朕五岁即能读书。”
许多年后被称为“明神宗”的朱翊钧初继帝位就按照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建议每天于太阳初出时就驾幸文华殿听儒臣讲读经书。然后少息片刻复回讲席再读史书。至午饭完毕时始返回宫内。只有每月逢三、六、九常朝之日才暂免讲读。除此之外即使是隆冬盛暑亦从不间断。在明朝的众皇帝中除明太祖朱元璋之外像朱翊钧那样勤奋确实是不多见的。因而万历年代至少在“主幼臣贤”的前十几年还没有出现后来日渐严重的病态。直至万历十五年人们才越来越看出不对劲的种种迹象。
“折腾人。”有个衣衫褴褛之人从草中蹿出伸足撩翻一匹冲撞之骑拽扯骑马的黑巾兵士急搠之矛让旁边一个罩着大头佛的家伙勒脖拗折那黑巾兵士颈骨随即伸矛给他拿罩着大头佛的家伙却不肯接衣衫褴褛之人便投矛出手掷过有乐头顶嗖一声贯透后边悄袭的黑巾骑者洞穿其躯坠马。罩着大头佛的家伙从旁抛出死尸呼的砸翻一名冲近欲戳的持戈骑卒衣衫褴褛之人冷眼而观兴嗟于旁。“折腾谁不好?开始越发变本加厉折腾百姓的时候无论朝堂内外大家的好日子就剩下不多了。”
“十三家的弟兄也在这儿吗?”草丛里伸出一颗烂头有个满脸疮的家伙嗖嗖发弩之际咧开嘴问“我好像看到闯塌天、革里眼、老回回、左金王他们这帮小子从草坡那边跑过去了不是眼花罢?”
“我刚才看见射塌天”草丛里呼的飞出几根东西扎穿数名逼近的黑巾兵士随即有个癞痢头伸出来眉飞色舞的说道“闯天王高应登在这里。其余还有混天王、邢红狼、黑煞神、乱世王、八金刚、蝎子块拓养坤、点灯子赵胜、不沾泥张存孟、张妙手、白九儿、一阵风、七郎、大天王、九条龙、四天王李养纯、上天猴刘九思、丫头子、齐天王、映山红、摧山虎、冲天柱、油里滑、滚地龙、姬关锁、可天飞、郝临庵、兴加哈利、独行狼、李老柴及他的同党一条龙他们没想到‘三十六营’的狠人竟然全在这儿满山乱跑。我后边有整齐王张胖子、摇天动、混十万马进忠、神一魁、满天星张大受、扫地王张一川、改世王许可变、混世王武自才、兴世王、整世王、顺天王、太平王、靖天下、瓦背王、爬天王、紫微星、蛤蜊圆、贺双全等一班哥们儿你们那边是不是连‘争世王’蔺养成、惠登相、拓先龄以及紫金梁的那些老伙计也拉来了这是哪儿?”
“不清楚”一个光身的文士摇晃破扇踱着方步走来连避数阵箭雨从容而至贼忒嘻嘻的笑道“我以为真要召开传说中的‘荥阳大会’推选盟主好多熟人怎么撞过来的?是不是八大王他们搞鬼先前我看到‘曹操’罗汝才跟几个道士鬼鬼祟祟到山坡后边那片废弃寺院逛过……”
我难免纳闷转头小声问道:“那些贼头贼脑的家伙是什么人呀?”
“流民”蚊样家伙神色不安的挨近回答“这班流民首领后来成为滋扰四方的流寇不是一般的‘贼头贼脑’这么简单。咦他们怎么也会‘穿越’?”
一个披床单的光身之人抡斧劈翻数名持戈碍道的黑巾甲士伸手揪住蚊样家伙拽过去先掴两巴掌逼问:“哥们儿问个路。先前山坡后边有一片废弃寺院怎么走才找得着回去那边的道儿?”
有乐挨过一个仅穿肚兜儿的蓬发大婶几耳光被拽入草丛之后连滚带爬而出不顾模样狼狈拉我便跑慌张的说道:“这帮家伙不好惹。我看奥斯曼突厥骑兵也打不过他们这种没头没脑的浪战尤其那壮膀大婶就有够浪。她胳膊粗过我的腿还是快溜为妙……”
“他们是怎么跑过来这里的?”长利护着信雄和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从树影里冒出来憨问。有乐挠嘴看那蚊样家伙跌撞而至拉住胳膊猜道“这伙流寇是不是从那个时空交错的罅隙乱入?你有没教他们怎样回去?”
蚊样家伙未及回答倏挨一脚跌开。慈祥老者振袍甩飞多个抱躯纠缠撕咬的破汉踉跄抢近不顾裂耳烂腮淌血揪我急奔催道:“快把你身上暗藏的神兵利器交给我!不然……”扼我喉脖的手一紧作势威逼忽呼了声疼转面惊怒交加的说道:“你又砍了我一刀!”
话声未落倏挨一刀削手。慈祥老者移臂避刃不迭我趁机挣身得脱只见信照从慈祥老者背后晃转而过朝我笑了笑疾步不停地拖着刀跑。黑须扈卫提着明晃晃之刀跌跌撞撞地追劈在后身躯摇晃一臂残垂不断淌溅血沫嘶声道:“有种别跑!砍了一刀就跑这算什么?”
慈祥老者抬起袖铳指向信照跑过的身影忽有一团肥白之物蹿出夜雾滚滚而至慈祥老者猝未及防倏遭撞倒从我愕望的眼前跌翻甚远。
“那个是啥?”眼角有疤的黑须扈卫闻听有乐他们在后边纷愕而问甫一转头突见有张笼面罩颊套有铁口环的惨白之脸撞过来吓他一跳急要移刀劈斫却似僵住。黑须扈卫虽然悍狠冷不防跟那蓬头散发逼近瞪视的黑影打个照面不觉的竟自怔悚忘动。披头散发之影作势欲扑黑须扈卫惊往后蹦不意撞我从斜坡滑落。我摸索周围定神而觑感觉似是翻落泥洼凹陷处的积水潭里。信雄突然滑下来大脑袋撞得我眼前金星闪烁。随即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也叽叽呱呱而至飞快滑下坡猛地坐在信雄肩头。信雄正要叫苦我急忙转身捂他嘴巴低声说道“别声张!”
小珠子冒出来不安的转了转嘀咕道:“你有没发现周围有异?”
“奥斯曼军团并不好惹”慈祥老者话声突然从背后传至低哼道“但他们以前从未面对过吃脸的怪兽。你看我的脸被咬得不成样子……”
“那些只是流民而已。”有乐被慈祥老者揪过来见其模样狼狈不堪兀自好笑“你若内心深处不把老百姓当人看人们终将变成你噩梦中的怪兽。”
“龙王卖伞天不得晴。”脸形奇特的小个儿之人从泥坑里爬出来摇着头说道“似他这般持久掌握权柄的家伙难免弄权。便跟自古以来那些权奸差不多一直在以各种方式制造混乱但你其实可以预料到他的行动。他不会释怀因为他从未释怀过。”
“把人往绝路上赶还要没完没了地加以坑害?”蚊样家伙爬在坑边苦着脸说“我们要怎么活下去?有必要继续这样吗?”
“何必跟老百姓过不去?”信孝甩来长鞭啪一声响打开慈祥老者之手。长利趁机将有乐拉开憨笑于旁。“人在作天在看。话在理不在没必要硬接更不必说给自己听。做点对百姓有利的实事吧别把为难人当责任用点良心思考。”
“从来只有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极其罕见。你自认是添花人还是送炭者?”慈祥老者连发数踹踢翻挡碍之人伸指从每张脸上拂扫而过随即揪我到他身前贴着面颊低哂道“我在困苦之中长大除了学会隐忍没想过能走到今天。理想未必能够决定你可以走多远除非有强大的意志与不灭的欲念!先前在圣宫见你这小姑娘显得沉着笃定腹中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如果不栽在这里你也能走很远……不过我很想知道你的欲念是什么?”
“生存”我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就想好好活下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理想。”慈祥老者微怔之后冷哼道“因为许多人连生存都生存不下。人们未必果真会生存之道我觉得世人甚至不如野兽。至少它们知道怎样活下来不会为了身外之物跟我较劲……”
“别小看她。”黑须先生踉跄走出草丛难掩郁闷道“表面显得‘温良恭俭让’其实手段狠着呢。先前殴打我连家底都让她搜刮去了。六壬遁甲现下在她那里你最好当心些!”
我忍不住微抿笑涡的说道:“但我还不晓得怎样用法。你可不可以指点一二?”
“把我看家的东西硬抢到手还让我教你使用?”黑须先生忿懑道“然后我再站在这里当靶子给你测试掌力。薅羊毛是这样薅的吗?”
眼见四周又有举着火把的服色各异之人围涌过来有乐啧出一声摇头苦笑:“树欲静而风不止呵!”
我抬起手来黑须先生见了便往后退满目惕防之色。我瞥见手臂朱痕未显又垂袖放低。慈祥老者竖起耳朵在旁皱眉道:“阵阵低嗡之声似又传过来了你们有没有听到?”周围的服色各异之人纷纷惑望我亦投眸寻觑并未看见什么异样。慈祥老者突似不安揪我便行口中说道:“你们也别楞着赶快避一避。我总觉得脑后并非虚空似有看不见的庞然大物悬在头顶上方。不知是什么这种异样之感使我寒毛直耸……”
“你往哪边走?”黑须先生张望道“此处必有大鱼。虽然我看不到有何庞大物体悬亘于夜空传闻草坡下那片废园暗藏有古怪其关联闪族一个古老的秘密令我很好奇‘小鬼’背后的‘真神’是谁?”
长利憨问:“什么小鬼?”黑须先生向后边稍瞥一眼又移转不迭目光中露出厌恶的神色。信孝闻着茄子惑觑道:“你看见鬼了么在哪儿?”黑须先生往草丛一指低哼道:“自己转头去看。”长利舌为之咋摇头憨笑:“不敢。”
“孬!”有乐抬手卯他脑袋随即转觑只瞥一眼慌忙掩面叫苦道“我中奖了真失败!”
慈祥老者摸黑而行匆促地说道:“别乱看跟我走就对了。不要乱了方寸都往这边才对路。要相信我自小在野外生长多年训练的感觉从来不会错到哪儿去……”我闻听有乐惊叫之声正要往他那边瞅去慈祥老者拽着我不意绊摔拉我也跌进泥水坑洼里。黑须先生啧然道:“自己眼瞎还喜欢给别人指路!”
我从边儿上拽扯藤枝爬起身来看见慈祥老者陷在泥坑里挣扎忍不住动起恻隐之念便回身拉他长利也过来帮忙一起拽他出来随即憨笑:“呵呵硬要一条道走到黑。”
“你懂什么?”慈祥老者抬脚踢长利跌落泥洼恼哼道“我从牧羊小童混到成为奥斯曼内廷大臣之尊没两把刷子能做到这个地步吗?很多时候要雨露均沾方能行走江湖!”
说着伸手又要来揪。我拉长利出来跃身齐跳避到泥洼另一侧。
“小家伙们不要乱跑。”黑须先生晃身挡住去路负手在腰后眼望夜雾中举着火把率先从残垣里穿行而过的微须骑士身影皱起眉头冷哼道“前边那些家伙不干净别沾染了他们身上栖伏的恶疾之毒。古人说:‘大疫不过三过三必有奸。’从西罗马帝国衰败以来欧洲的瘟疫折腾多少年了为什么一直没完没了?黑死病有人心那样毒吗?神鬼同体双面怪物就是这样诞生的。不论救人还是害人皆出于一己之欲。当灾难能带来利益就一定会有人不愿看到灾难结束。我领兵路上遇到卖糖水的家伙说:你现在很缺营养啊喝这个就没事了。结果那些塞族的佣兵喝了过后就‘中招’迅速发病传开蔓延多个军营尸骨如山……我从来认为人心最毒无利不赶早。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俗话说:好汉憋不住三泡稀老白就是那个能下泻药的人。”青盔将领持戈一指在前边夜雾里勒骑惑望道“他领着那些追随其后的家伙为何穿梭迷雾自顾往前走又像没看到我们一样迳朝哪儿去了?”
“草坡后边那片废墟”蚊样家伙指着雾穹漾闪光影幻曳的方向从斜坡跑过来说道“似有什么东西从夜空之中掠划而过仿佛一面巨大的天幕瞬间移往那边迅即隐匿无影肉眼难觅。”
随即山坡后边传来些动静一阵喧闹过后脸形奇特的小个儿之人从草里拽链而出拉扯着说道:“我看见先前跟突厥兵乱打遭遇战的那帮破汉也跑去坡底的废墟方向。他们在山坡上突然一哄而散不知纷纷走避何物?”
“说不定是躲你。”有乐慌忙拉我避开难掩懊恼道“看你拉着链子又拽来什么……我还要中奖多少次?”
迎面奔来一人从泥坑蹦跳而过不意撞个满怀。
眼冒金星之余我捂额叫了声苦随即辨认出来惊喜地叫了声:“公公!”
“‘公’你的头”面前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掩嘴懊恼道“差点儿又磕掉我一颗牙……咦?趁我不在又偷偷摸摸跟小白脸牵手乱跑竟然挨得这么密切你嫌我这顶虎头帽儿不够绿吗?”
“它本来就不是绿色的帽子。”有乐拿过来一瞧又放回去。虎头小子正要拧他的手我忙拉住嗔道“哎呀别闹了。先前你去哪里玩啦?”
家翁一巴掌掴开有乐眉飞色舞地告诉我:“终于会骑鸵鸟了。”
黑须先生悄移而近伸手正要揪他却又忍不住问道:“你公公怎么会看上去显得比你似还年小?”
“你懂什么?”虎头虎脑的小子掩着嘴笑道“这叫驻颜有术。其实我跟伦伯一样永远二十五岁并且看上去更嫩因为我十来岁就出道而我们那些家谱从来不靠谱。你以为宗麟那厮今年实际多少岁数?总而言之我也不清楚。旁人走开别妨碍我跟媳妇儿说话。差点儿忘了告诉你猜猜我在海边遇到谁了?”
我眨着眼猜:“鸡窝头?”
“聪明!”虎头虎脑的小子咧开嘴笑“真不愧是我的好媳妇。你猜怎么着?那个鸡窝头家伙从海边爬上来整颗头型全变得走样了不再呈现鸡窝的形态而是蔫巴。就像一篮枯萎的葱总之很难看。然后我就拉着他一起骑鸵鸟用最快的速度来回跑海边风大吹干他头发之后发型又变成了歪去旁边的一坨儿其状仿佛毛刷……”
我抬掌做个刷东西的手势问道:“是不是这样子?”
虎头虎脑的小子摘掉巾帽伸手摆弄黑须先生的毛发示范给我看其形态笑道:“应该是这样。”
黑须先生不顾发型弄乱挥掌便打忿然道:“先前你偷我的鸟这笔帐怎么算?”虎头小子抱起我便跑避离掌风扫荡蹦过泥坑笑道:“你那只鸟已然跑掉。我在海边忙不过来就放飞它了。后来我玩得开心就想跟鸵鸟一起跳进海里游泳但它不肯去游水就甩掉我自己跑了。我在后面追着追着来到了这里。路上看见有个罩着简陋便桶的家伙……”
有乐他们连忙跟过来探问:“那个家伙呢?还以为他已然走掉再也不管我们了呢……”
“他去废墟那边了”虎头虎脑的小子抱着我蹦来蹦去不觉往泥洼尽头迷雾深萦之处越跳越远笑道“大概是那个方向天上似有硕大无比之物曳划而过然后他就不见了。随后似有好些人影嘈杂一迳乱往草坡后边蜂拥奔去。没等我看清随着雾中蓦有光影晃曳那堆破衣烂衫之辈又不知跑去哪里了。咦这里是哪儿?好像很眼熟的模样那边有一条河假如我没猜错的话草丛里躲着一个小胖子。”
“这片草丛吗?”长利伸戈撩拨草丛寻觑道“哪有……咦猜我发现谁?”
“天快亮了。”宗麟坐在草畔发怔神情困惑的说道“面前那条河越看越眼熟。似乎啥时候来过这一带……”
“这里怎么会有一条河?”晨雾葱蒙之间信照话声传来。我投眸望去看见他蹲在水边掬捧些水洗拭着脸有乐拉信雄欢然奔去他身旁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脱鞋下河淌水玩耍叫嚷道“别过来我要炸鱼!”
“不要乱炸东西”信照忙拽她上岸低声说道“那边有好多部落人马似皆骠悍虽不知什么路数显然不好对付。别招惹了他们。”
“然而这是哪儿?”信孝闻着茄子愕望四周不禁惑问“瞅着压根不像片刻之前我们所在的加拉塔郊野废园。却呈现出诗歌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北风光。”
“不兀剌川”河边乱草间有个抱着小羔羊之人用奇怪的眼光悄悄打量我们一会儿忽道。“生人勿近有来无回的地方。知道的人不多你们这些外乡客怎么找到这里的?”
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闻言一惊朝我们叫了声不妙转身便跑。忽飕声响有箭疾至猝然将他射倒。蚊样家伙忙要搀扶胸前亦中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