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话无疑惊起千层浪涛,见惯了风雨的后宅女人们,霎时心念百转,琢磨着太后的用意。
赵姝晴眼前一黑,几欲晕厥。她靠在沐昭瑾不着痕迹伸过来的手臂上,茫然望向太后。
太后没有理会赵姝晴,含笑去看沐昭瑾,俨然是心意已定。
赵姝晴好歹唤回几许理智,强忍住委屈和不可置信,踉跄着回席。
沐祁归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饮尽混了淡淡梅香的清酒。
在太后的注视下,沐昭瑾依旧选择了为镇国公求恩典,让他三月后回京述职时,能在府内多住几日。
将领行程虽为政事,但沐昭瑾求的不过是短短几日,耽误不了什么,也算不得逾矩,反倒显得她孺慕情深,为父甘冒大不韪。
可惜偏偏有沐祁归的恰如其分做映衬,沐昭瑾言辞恳切也不过换来一句“镇国公府父慈女孝,真乃家风典范”。
簪花宴结束时,但凡献艺的世家千金,或多或少都得了几件小玩意儿。
摇晃的马车内,白锦语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沐祁归,直看得她浑身别扭。
沐祁归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白锦语微微后仰,靠在车厢上,“步步为营,处处设陷,祁归,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沐祁归轻挑眉梢,没有否认。
“你初进梅园,就激怒赵姝晴,引着她不顾一切逼你献艺。”
白锦语压着声音,“等到夺得魁首,你又故意语焉不详,促使太后询问出城缘由。博美名,求令牌,毁亲事,一石三鸟。”
沐祁归斜倚回望,目光坦然,“你说这些,就是为了揭穿我?”
白锦语浅浅一笑,“当然不是。”
她认真看着沐祁归的眸子,“我是疑惑。你绝不是在意名声的人,更不会有闲心去干涉旁人婚事。你费劲力气,要来出城令牌,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父祈福。”
沐祁归平静地叙述着。
白锦语牵过沐祁归的手,“你不说也没关系,但切记不可莽撞行事。闺阁女子束缚颇多,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你仗义救我,我也会尽力护你。]
白锦语的规劝伴随心声回荡在沐祁归耳畔。
沐祁归心不在焉地走着,不知不觉已身在镇国公府后院。
引玉眼瞳飘忽不定,忍了又忍,终是倾身唤道:“小姐。”
沐祁归停住脚步,“怎么?”
引玉斟酌着开口,“白家小姐的那个问题……”
话说了一半,忽有人影气势汹汹地压过来。
引玉还未及反应,就感觉手臂一紧,被拽着连退数步。
“啊!”
熟悉到令人厌恶的娇呼传来。
手攥如意钗的赵姝晴摔倒在小青砖上。
她发髻松散,肘处的轻纱洇出血痕。
许是擦破了皮。
如意钗嵌着如血的玉髓,尾端在将暮的日光下闪出锐芒。
引玉感到一阵后怕,伸手抚了抚起伏的胸口,挡到沐祁归身前。
“姐姐。”
沐昭瑾领赵姝晴的贴身侍女急匆匆赶到,正看到这一幕。
侍女连忙跑过去,将赵姝晴搀扶起身。
沐昭瑾则是绰绰约约地走过来,面露为难,“姐姐再生气,也要顾着点姐妹情分,都是嫡亲姐妹,怎么能动手呢?”
她凑近低语,“传出去,对你名声也有碍啊。”
好一招颠倒黑白。
沐祁归静静看着沐昭瑾的独角戏,不发一言。
引玉咬咬牙,硬着头皮驳道:“二小姐,分明是表小姐意图用发钗偷袭,结果扑了个空,您怎么能……怎么能……”
赵姝晴尖声叫嚷起来,“你们主仆二人伤我在先,如今竟还敢信口胡诌?我身上的伤可做不得假!”
她一瘸一拐地靠近,掀开衣袖,雪白手臂上的片片擦伤仍在渗血,“这就是证据!”
引玉眼看小姐受人污蔑,急得不知所措。
“说起证据,我倒想起一件事来。”
沐祁归抬起唇角,“今晨我独乘的马车坏在了半道上……”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瞥见赵姝晴面上浮起须臾慌乱后,才继续道:“幸好有白家小姐相助,不然耽搁了赴宴,我可吃罪不起。”
赵姝晴强装镇定,胡乱应道:“是吗?”
沐祁归点点头,语速越发缓慢,“你们猜,护卫在查看马车时,发现了什么?”
赵姝晴双手食指来回搅动,回忆着可能留下的破绽。
其实,她这局布得不算精妙,车轴平整的断口,一看便知是人为。
她有恃无恐,不过是仗着追查起来,沐昭瑾也难逃干系,料定沐祁归会投鼠忌器。
沐祁归不敢!一定不敢!
沐昭瑾与她共乘一车,同时出现在鹿苑,若是传出她在沐祁归马车上动手脚的消息,沐昭瑾的名声也会受损。
赵姝晴稳住心神,直视沐祁归。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