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武场内陷入寂静,没人敢触宁王的霉头。
夏景行不顾英国公的怒目横眉,拔出紫金刀,飞身上台,“赢你,小爷胜之不武……”
夏景行话说了一半,忽见沐祁归抬眸看来。
与沐祁归四目相对的刹那,他不知怎的,突然背脊一凛,有些心虚。
少顷,夏景行猛地回神,想起身在何处深觉丢脸,恼羞成怒道:“弱质女流,不自量力。”
他劈刀去砍沐祁归。
沐祁归微微侧身,让开刀锋,一掠而起去踢夏景行虎口。
夏景行吃痛,手上一松。
紫金刀随之坠地。
“景行兄!”
冯子衍不是没有想过沐家妹妹或许会深藏不露,但却着实惊讶于她能一招打落夏景行的紫金刀。
夏景行的身手,冯子衍还是知道的……
比武丢刀,还是丢在自己看不起的小姑娘手里,堪称奇耻大辱。
夏景行空了的手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沐祁归望着夏景行受挫的样子,不免略有愧疚,底气不足。
她之所以能一招制敌,实在是有着漠北五年的历练精进,又与夏景行相处多年,熟知他出刀的路数。
不然以夏景行的实力,还是要与他你来我往一番的。
前世初见夏景行就是在较武场,他的矜傲无礼,让人生厌。
是以,那时的她也没留什么情面,直接将夏景行踢下擂台,断了他一根肋骨。
而今,沐祁归打掉夏景行的紫金刀,本意是想在不重伤他的同时,用比较温和地方式教训他,让他收敛锋芒,戒骄戒躁。
但,她似乎有点失了分寸。
沐祁归眸底不自觉流露出的歉疚,尤为刺眼。
夏景行难抵羞辱,挑起紫金刀,逃离较武场。
“我,我没看错吧?沐家大小姐只用一招,就打败了英国公的嫡孙?英国公的嫡孙不是师承三任武状元吗?”
高处观战的人群里,有人惊呼道。
百姓霎时沸腾起来,尤在盘算赌资的赌徒闻讯,摔掉手中酒盏,哭天抢地。
与外面闹哄哄的景象相比,较武场内静得针落可闻。
因着宁王威势屏气凝神的王孙公子,在看到夏景行落荒而逃后,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恐惧……
对颜面即将扫地的恐惧。
恐怕不出半日,京州官家贵子尽数败在女人手下的消息,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英国公浸淫官场多年,临危不乱,起身告罪道:“小孙无礼,还望皇上恕罪。”
睿仁帝哪里还有工夫去管虚礼,他随意地摆摆手,“无碍。”
沐家的这个女儿倒真是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有宫人奉上新茶盏,宁王漫不经心地接过。
英国公看不出宁王的喜怒,但总归能感觉到威慑弱了些。他谢过睿仁帝开恩,终于顾得上忧心孙儿,低头嘱咐世子去寻。
英国公世子知晓儿子心性,见他受挫失控,早已坐不安席,如今得到吩咐,二话不说就悄悄退出了较武场。
镇国公沐承昌难掩激动,兴奋地背脊都在颤抖。
沐祁归这步棋,当真没有走错。
可……
他握住拳头,想起了沐祁归与他在府里的那场比试,喜悦渐渐退散,转而有寒意蔓延。
数年不见,沐祁归竟能与他不相上下,甚至……伤他,可见不是好掌控的。
沐承昌紧紧盯着不远处尚且稚嫩的沐祁归。
她这把刀,到底会不会反噬持刀人呢?
冯子衍眼见沐祁归临风而立,衣袂飘飘,恍若神女,而台下不可一世的官家子弟却唯唯诺诺,躲在父兄身侧,无胆应战,陡然升起了几分钦佩。
他纵是败在沐家妹妹手里,也要比这群懦夫堂堂正正。
冯子衍拿起佩剑,登上擂台,拱手道:“子衍冒犯了。”
夏景行的背影渐行渐远,沐祁归收回视线,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眼前玉面儒将模样的冯子衍。
在沐祁归的印象里,冯子衍总是方雅端正的,但那日宝真寺意外撞破的事……
不,冯子衍行事还是晓得轻重的。他或许……
或许只是与沐昭瑾相熟,才会亲切一些。
沐祁归握紧凝赤剑。
相识数年,她知道冯子衍绝非举止轻狂的浪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