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柳如显然未料到裴九先于她而来她见趴在桌上的裴九推搡了两下觉他一时半会儿不能醒来嘴角泛起笑意把他扛到床上直接亮出家伙准备下手。
那一刀下去还得了?白芷不顾后果地冲了出去:“表妹不要。”
高举匕首的柳如冷眼瞪向白芷白芷浑身哆嗦一下那股狠劲是她望尘莫及的。她斗胆上去试图阻止:“表妹你可能不知他是何人。他乃裴大将军之子你这一刀下去后果很严重。”
柳如蹙眉看了看倒在床上的裴九。
白芷方想放下心来柳如却冷笑起来:“那又如何?谁知是我阉了他?”作势要将匕首狠狠刺下去。白芷那时脑子一片空白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抓住她的手:“表妹三思。”
“放开。士可杀不可辱我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绝不姑息。”柳如力气颇大若不是白芷先前有强身健体这等力气她遏制不了。
“那表姐待你又如何?”白芷喝止她悲愤交加地凝望着她。
柳如一怔:“尚可。”
“我爱他我没有他不行为了表姐请放了他。”白芷振振有词似宣山盟海誓其目光之真诚其语气之郑重其气势之强大让柳如软了下来。柳如抿着嘴憋屈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捂脸哭着离开房间。
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白芷见柳如离开长长吁了一口气倏然想到昏迷未醒的裴九赶忙转身从腰间掏出解药欲喂他服下仔细一瞧却发现他双颊绯红气息不匀乃充血之症。
白芷大惊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迷药吸入过多引起了其他症状?不行得找大夫。”
她方起来准备离去手腕便被人抓住。白芷错愕地转身只见裴九的脸红到了脖子语气略显别扭眼眸无法直视她他道:“我并未晕倒。”
白芷脸色渐白……她不甚相信地问道:“怎会?明明有迷药。”
“从小药罐里长大许多药材皆已免疫。区区迷药不足为惧。”
“那你怎装晕?”白芷气得直想跺脚。
裴九顿时又充血了一会儿别扭地不去看白芷慢吞吞地道:“我只想看看到底有何阴谋谁承想……”他望了望白芷低垂眼帘不再言语。
谁承想听到一番惊天动地、感动天地的真情表白!白芷在内心帮裴九补全了。此番她已不想再多加辩解而是挺直腰板果断道:“那可否接受?”
其实白芷在半真半假地试探。完成梦里未完成的缘分未尝不好。若他有意于她可顺水推舟;若无意于她她微笑作罢。白芷年纪不小白渊逼得紧与其在白府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不如及早带着柳氏远离。
裴九见白芷似笑非笑恼羞成怒十分土气地又骂道:“淫妇!”
白芷心底叹息火候不够只得微笑作罢。白芷朝他欠身:“淫妇这厢失礼了裴公子再见。”她毫不眷恋地离去让裴九摸不清她的情是真还是假。
回到柳府白芷自当去柳如的院子探望一下柳如。不承想她半路被柳如的丫鬟阻截说是柳如身子不适不宜见客。白芷吃了闭门羹只好作罢回到自己的院落。
清荷在屋内等候多时她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方进屋的白芷:“老爷寄来的家书。”
白芷不甚愿意接。白渊的书信她当真怕极了。
信上云:父偶遇一介书生觉家世殷实不嫌吾女名节损矣。望女速回探之。
白芷心中冷笑眼高过顶的父亲如此这般急切地让她出嫁竟觉书生亦可定有猫腻。其实白芷也能猜出一二二娘定然吹了枕边风从中作梗。白渊指望着她嫁给裴九如今却草草把她嫁给一介书生指不定是家里出事了。
也罢怎么也是一个嫁书生便书生只要心术正为人耿直做妻总比以后做白渊的垫脚石被他卖去做妾强。她对白家本就感情淡薄出不出事她不曾上心只是家中还有柳氏她心存顾虑。
白芷对清荷道:“收拾包袱打道回府。”
清荷一怔:“这么快?”
“怎的?你想在此落地生根?”白芷挑眉只觉得清荷愈加古怪。当时她死活不肯跟来如今又表现出依依不舍之情善变得很。
“无。”清荷低眉退下。
白芷想该跟舅舅和表哥道别了。
因白芷走得突然柳继得知白芷要连夜回去颇为惊愕:“发生何事?”
“急着嫁人。”白芷开玩笑“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人肯要我这老姑娘自当迫不及待欢天喜地地嫁人去了。”
柳继蹙眉不信地沉着嗓子道:“不信。”
“那过些日子传来喜讯表哥自会知晓了。”白芷嘴角上扬明亮的眸子闪闪动人。柳继看着发傻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迟迟说不出口。
“柳如说你很爱裴九。”柳继艰难地道。
瞧柳如这大嘴巴。白芷只想翻白眼脸上却带着微笑:“可人家不欢喜我啊。”
“就因为裴九不欢喜你你便自暴自弃随便把自己嫁了吗?”柳继颇为激动。
白芷细细想了想表现得颇为认真然后郑重点头:“是的伤透了我的心。”
“……”柳继不言不语。
白芷憋着笑:“好了好了这些沉重的话无意义。表哥下次来苏城喝我喜酒。”
“……”柳继继续沉默以待。
白芷见柳继不说话欠身道:“那表妹去收拾细软了先行告辞。”
“……”柳继依旧沉默。
白芷方跨出门槛往自个儿厢房走去。身后的柳如忽然喊道:“我瞧不起你。”白芷一怔回头见柳如一脸鄙视地看着她。
柳如道:“你既然爱裴九爱如生命怎能如此轻易放弃?你这叫爱吗?”
白芷有趣地笑道:“那怎样才叫爱?”
“非君不嫁愿为君死。”
这多像梦里的她啊!白芷由衷感慨。梦里的她可不就这样?除了慕屠苏谁都不嫁失自尊去做他的妾爱到绝望一死了之。那样鲜活富有生命力的她早已湮没在那如现实般逼真的梦里现在的她害怕爱害怕那样的自己。
白芷笑:“君死活不爱何能强求?既强求不得不如大方放手。”
“能放手的感情还是爱?”柳如嗤之以鼻“我瞧不起你表姐你是个懦弱无能的女子。”
“你想这么说也罢。只是你好自为之。”白芷转身去自己厢房。
她该收拾行李回家嫁人了。
至于爱早已搁浅于那惨淡、无疾而终的梦境里。
归家的途中白芷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若不是马儿骤停身子差点摔出去她指定能一路睡回去。白芷的膝盖撞在护栏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她正欲发火清荷从外头撩开帘子为难地道:“小姐……”
“何事?”白芷揉着被撞伤的膝盖蹙眉问道。
清荷回:“裴公子求见。”
白芷错愕他怎知她离开桐城?他来饯行?白芷带着疑惑下马车只见裴九喘着粗气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白芷问:“裴公子特意来饯行?”
裴九拉马走来:“连夜回苏城作甚?”
白芷笑答:“接到家书家中恐出了些事回去看看。”
“不准笑。”裴九说道带着生气的命令语气。
白芷果真收敛笑容一本正经。
裴九闷闷地骂了她一句:“朽木不可雕!”
“白芷照裴公子的话做了怎么骂我?”
“就想骂你。”裴九负气道。
白芷觉得莫名其妙他急急忙忙跑来只是来骂她?她自认为自己毫无过错不甚欢快地道:“裴公子骂完了吗?白芷还着急赶路呢。”
裴九死死盯着她盼着她还有其他话要与他讲。奈何白芷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深深刺痛他原本膨胀的勇气瞬间灰飞烟灭。
“再见朽木。”他说完这四字隐隐有些后悔。
白芷轻笑:“不知怎的觉得淫妇更好听些。”
裴九望着她讳莫如深。她的笑容总是那样清浅辨不出是真是假便如他身边的那些兄弟姐妹。就因做如此之人太累他流连花街故意搞臭自己的名声一派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模样。他佯装病弱一副与世无争的过客姿态。他不随父亲从军不随兄长从文远离官场只是走走人间看看花草。
裴九伸出手捏着白芷滑嫩的瓷脸:“不要这样笑真丑。”
白芷怔了怔竟任由他轻薄未躲闪开。
裴九意识到自己失态忙不迭放下自己的手略显无措。
此次她笑得明媚清澈如泉水。
裴九怔了怔亦笑了起来:“淫……妇!再见。”缓了缓他终究说出此次前来的目的“不要随便嫁人。”
白芷挂在脸上的笑容稍有一僵随即又笑开:“公子管宽了。”
白芷上马离去之时裴九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白芷其实是落荒而逃。
白芷倚靠在马车的小窗边看着深蓝天空那高挂的皎月。清荷从车外探个脑袋进来她捂嘴笑问发呆的白芷:“小姐可是与裴公子再次私订终身?”
白芷失笑:“我倒是想与他私订终身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少来。我看裴公子对小姐有情要不怎会跑来劝你不要随便嫁人?”
白芷觉这话有些道理:“要不掉转马车我去向裴九求亲?趁热打铁?”
“小姐矜持!”清荷十分不满地蹙眉。白芷咧嘴笑倒!若裴九真对她有意不妨一试。只可惜他未表明态度她亦不敢妄自菲薄抑或……不敢想入非非。梦里的自己便是胡思乱想得过多以为努力便可成功却不知感情这方面一个巴掌拍不响。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真的很怕“感情”这东西不如就与那封家书提及的“一介书生”将就算了一世安稳岁月静好。
可白芷回到苏城未见到一心想嫁的“一介书生”倒是见到全府上下的家丁捂着袖子拭泪背着包袱离开白府的场景。
家中有人归西了?白芷心中一颤飞奔去正堂却见二娘坐在一旁悠闲地吃糕点管家坐在一旁给家丁递银子。
白芷不解上去问之:“这是作甚?”
二娘见白芷回来了不无讽刺地道:“我就说千万个理由不如给你一个男人有用。瞧瞧这回来的速度可真是快马加鞭地回来了!”
“一介书生”是个幌子想必也是二娘想出的招。
白芷屏息调整心态勉强挤出微笑问:“二娘不知家中有何变故?打发家丁离去莫不是爹被贬?”她莫名兴奋起来若是被贬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正好相反官升五品兵部郎中京官。”二娘不无骄傲扬眉而笑。
白芷顿时脸色苍白。
二娘喋喋不休道:“多亏白芍争气买京城的旧宅时正巧买了太子太傅的旧宅这引荐起来也方便最重要还是你爹的才华让太子太傅折服。”
又是妹妹牵线又是太子太傅引荐又是那可恨的京官兵部郎中!与梦里的结果一模一样这梦果真不能忽视!她改变的只是过程结果却岿然不动还在那里。
白芷顿觉身子无力险些要倒下还好清荷及时扶住。
二娘轻蔑一笑:“别激动乡下人上京有许多事需要打点老爷又急于上任这老家得有人打理。大姐在家为大自当为之。”
意思明了柳氏留在苏城打理老家她则欢天喜地随白渊去京城上任。
白芷心中冷笑如今才想到她娘为大?
若不是柳氏心里还有白渊怕柳氏挂念白渊得紧白芷肯定会满面春风地接下这个任务。
白芷不与二娘多说废话无视她问一旁的管家:“老爷在哪?”
“老爷在书房整理交接文件。”
“嗯。”白芷觉得该与白渊好生谈谈。
二娘被无视颇为不爽在白芷背后翻了好几记白眼:“竖子以后有你哭的。”
白芷去书房找白渊之时白渊正在与一位嬷嬷交涉。这位嬷嬷大半辈子在白府过的白府可谓是她第二个家。她正在声泪俱下地请求白渊不要赶她离开白渊脸上却淡然:“我已升至京官还要这苏城的宅子作甚?留你们在宅子里供祖宗不成?”
“老爷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儿子残疾还要靠我养活。老爷行行好随意给这差事养活我们母子俩吧。”
“你若再不走我便叫家丁强制赶你走。”白渊扬眉脸上露出恶毒的表情。
过河拆桥只顾自己是白渊多年来一贯的作风。白芷一直看在眼里所以对于她爹此番行为她看得很淡。老嬷嬷含泪出来见到白芷老泪纵横地哭诉:“小姐……”
白芷安慰道:“继续干你的活这事我做主。”
老嬷嬷惊喜了一下正准备说一些感谢的话被白芷制止:“你先下去我尚有事与老爷商量。”
“是。”老嬷嬷识趣地离去。
白芷踏进门槛的那刻白渊正在整理文书见白芷来了也未停下手中的活他道:“你二娘说得没错一听有男人要娶你你便长了轮子似的飞驰回家了。”
白芷开门见山:“恭喜爹如愿以偿做了京官。何时上任?”
“快则半月慢则一月。”
“听二娘说爹不带娘去京城让娘留守这空院子?”
白渊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下:“你娘身体不好怕是会水土不服。再则新官上任诸多事情需打点待一切安顿好了我自会让你娘和你一起去京城与我和你二娘团聚。”
“爹想得周到处处为娘着想。”
白渊觉得白芷这话带刺扎得他十分不舒服。他蹙眉面带愠色问:“芷儿找爹有何事?”
“也无事只想与爹爹说小弟在外读书假期将至我方才捎了家信报喜讯想来小弟过几日能提前回来。”
白渊脸色一白:“是吗?甚好。”
“那爹忙吧芷儿告退。”
白芷离开之时心中不禁冷笑。小弟身子也不好怕是去京城也会水土不服加上他与柳氏比他与二娘还要亲厚让他陪陪同样水土不服的柳氏再好不过了。到时候重男轻女的白渊还舍得这独苗子留在老宅吗?
白芷的小弟白术年十岁二娘之子因从小体弱多病在外求医顺便也在外求了学一年也只回来一次。白芷与白术的关系不算十分好却也不差关系一般。倒是白术与柳氏关系十分亲厚甚至超过他与他亲生母亲。这点让白芷十分惊奇后来想想她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二娘进白府第一年便生了白术只是白渊有着“子为妻管”的原则不顾二娘的苦苦哀求把白术交给了柳氏管这一带就是五年。二娘在这五年之中地位渐稳受白渊的宠爱紧接着掌管白府财政大权最后连儿子的抚养权都要了回去可谓是风生水起。只是孩子与她不够亲厚此乃她唯一的遗憾了。
白术是白渊与二娘唯一的攻破点。
白芷唯有利用白术作为筹码逼白渊就范带她与母亲上京!
白术接到家书不过五日光景便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最高兴的不是白渊与二娘而是柳氏。柳氏一大早便命丫头为她梳妆打扮命厨子今儿做白术最爱的豆汁年糕。
一向清心寡欲的柳氏情绪很少有这般的波动身为柳氏的亲女儿白芷好生嫉妒打趣着柳氏:“娘你可记得我才是你亲生女儿啊?”
柳氏佯装生气:“胡闹。术儿是你爹的唯一苗子一家人怎能见外?”
又是白渊!白芷顿时没了兴趣。她有时十分不懂她娘白渊如此待她娘她娘却还是处处为他着想时时牵挂她不认为这是贤惠而是痴傻。
痴傻的女子只会让男人看轻不被珍惜。
今儿日子出奇的好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白芷收到白术的书信以为他会在今日归家。全家人都翘首企盼可从太阳东升到西落也未见到白术。
柳氏是最失落的。天色暗了希望也灭了一直支撑的柳氏终归支持不住脸色愈发苍白耐不住险些晕倒。幸而白芷眼明手快及时扶住她。
一旁的二娘暗讽道:“大姐身子不行便莫要强撑着术儿是我儿子你的心意我领了。”
柳氏微笑不置可否。白芷心里极为不爽反唇相讥:“二娘这就见外了术儿是我们白家之子唯一的命根子我娘不疼术儿疼谁?加上术儿与娘比跟你还亲……”白芷微笑不再继续顺利看见二娘脸色发白气息不稳。
一旁的白渊蹙眉不耐烦:“行了都散了该干吗就干吗。馨儿(柳氏)你随我来我有事与你说。”
柳氏气若悬丝地点头。
白芷忍不住蹙眉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她真心怕柳氏与白渊单独说话。柳氏从来不会拒绝白渊白渊让她往西她便不会往东。她麻木地去爱白渊奉行“贤良淑德”即使遭到不公也只会暗自流泪。柳氏这些年拜佛供佛不是虔诚向佛而是觉得自己不能帮白渊做任何事二娘全部代替了她她成了真正的“闲妻”那么只能虔诚向佛祈求上苍保佑白府平平安安白渊事如所愿。
白芷认为这是“愚爱”。她妄想拉柳氏走上正途奈何柳氏中白渊的毒太深。白芷无奈只能尽量保护她。在柳氏进白渊书房之前白芷拉着柳氏道:“娘。”
“何事?”
白芷酝酿道:“有些事情莫要一味忍让爹这些年你自是明白。芷儿虽明白娘疼术儿但术儿是娘你唯一的筹码莫松了口。”她自是知道白渊在打什么算盘指定是那些甜言蜜语哄得柳氏团团转然后让柳氏步步退让为二娘谋取更多的利益。
白渊对柳氏早已无感情。若不是柳氏乖巧不惹事加之当年穷书生的白渊得柳氏娘家之力一步步走上苏城知州的位子白渊早就扶正二娘摒弃柳氏了。
二娘认准了柳氏的“心软”事事得寸进尺白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氏好欺负她白芷虽不聪慧不懂反击却也会尽量明哲保身不让自己吃了哑巴亏。
柳氏嘴唇翕动着欲说些什么可终究只是叹了叹气以手轻抚白芷的手臂语重心长地道:“芷儿娘自有分寸莫要担心。”
白芷反而更担心了。
白芷忐忑地回到自己的别院见清荷蹲在青石阶上干呕似很难受的样子。白芷上前问:“清荷你怎么了?”
清荷慌张地站起来拨浪鼓似的摇头:“无事许是吃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有些反胃。”
“我房间有些蜜饯你拿去打打牙祭吧。”白芷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随口说了说便心事重重地回自己的闺房。跟在她身后的清荷观她神色不定关切地问:“小姐我听闻老爷让夫人留守这宅子带二娘去京城。”
“你觉这事是好还是不好?”白芷反问。
清荷蹙眉认真地道:“对于夫人我觉得好。可对于小姐十分不好。小姐倾国倾城苏城这些凡夫俗子怎能相配?唯有高人一等的京城公子才能入小姐的眼。”
白芷心情甚是沉重地沉思:“可我已有了阿九……”
“……”清荷顿时结舌。
白芷捂嘴偷笑脸上却故作镇定:“妾当蒲苇韧如丝只待君做磐石。清荷以后莫想这些了。”
清荷点头嘴里嘀咕着:“裴公子真是愚钝竟看不出小姐这等心思。”
白芷附和点头:“这就是所谓的朽木不可雕也!”话一说出口白芷竟自个儿愣了愣脑海中盘旋着裴九骂她的话语。他称她为朽木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随即她兀自失笑起来。她这胡思乱想的顽疾还未根治呢该反思才是。
白芷在等柳氏来可灯油燃尽柳氏也未曾来过。白芷心忧命清荷去瞧瞧清荷还未跨出门白渊的随从急急忙忙跑来:“小姐术儿少爷回来了?”
“啊?”已近子时半夜才归?这还是头一遭想必路途出了状况。
白芷立马撂下手中玩弄的女红随着随从去大厅见白术。
梦境里白芷与白术的关系不咸不淡交集甚少自柳氏患瘟疫去世以后他们说话的次数五指都能数得清。后来白府被满门抄斩慕屠苏只放过了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则是白术。
其中因由她至今不知。她只知当年他喊南诏小公主为“姐”满脸洋溢着幸福。对她他从未有过半分的热情可在最后满门抄斩那刻他却求慕屠苏放她一条生路。
多可恶南诏小公主霸占了她的挚爱亦霸占了她的至亲。
更可恶的是她自己她盲目追爱以致错失了亲情。
此生她势必保护母亲以及母亲用生命疼爱的白术。
白芷赶到大堂之时白术站在柳氏的面前傻笑柳氏则一会儿嗔怪一会儿心疼地用帕子帮他擦手上的泥。二娘坐在一旁横眉竖眼气得似乎七窍生烟。
白渊见白芷来了摆出家长姿态道:“术儿回来途中遇到山寇幸而马车跑得快逃过一劫谁想险象环生又遇见南诏敌军差点送了性命。”
白术带着稚气的语气激昂地接话:“不过幸而一位穿铠甲的哥哥拔刀相助让我幸免于难呢。”
“哪里幸免于难了?瞧瞧手掌都出血了口子还那么深。”柳氏小心翼翼地打开绑在白术伤口上止血的帕子。白芷一下子便注意到了这块手帕虽然白绸上有泥又有血渍但那朵出自自己之手的红色牡丹花她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块帕子前不久还出现在某人的手中。
救白术的那个穿铠甲的哥哥该是慕屠苏吧。他的腰好了?
“娘这点伤不算什么术儿长大了术儿是男子汉。”白术即使痛得龇牙咧嘴也要保持微笑不让柳氏担忧柳氏欣慰地点头。
一旁的二娘想必吐出几口鲜血了亲生儿子不和她亲……
一家子坐在大堂里听着白术侃侃而谈路上惊心动魄的事儿。因光辉王朝与南诏战事在即边防地区混乱不堪其中农民落草为寇之事最为严重已出现多起商贾路途遭劫的案件了。白术称自己幸运正逢一支军队上前线与前方军队会合碰巧得救又称慕屠苏武艺了得以一敌十轻松应对。他还说自己将来也要从军做个真男人。
聊至深夜二娘想带白术一起睡白术扭捏不去非缠着要跟柳氏二娘沮丧地被白渊带走。柳氏命丫鬟烧水给白术洗澡临走之前白术忽然折返去拿扔在桌上的那块脏帕子。
柳氏道:“这帕子又脏又有血渍扔了吧。”
白术果断摇头:“不行我答应铠甲哥哥得洗干净还给铠甲哥哥这是铠甲哥哥心上人送给他的。”
她可不记得赠予过他手帕这明明是她遗失丢弃的手帕而已。白芷忍不住在背后嘀咕:“小娃娃心上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白术听见极为严肃地转头看她像教书先生一样咬文嚼字地说道:“心上人就是要一起过一生的人。”
“……”白芷愣了愣。
柳氏哭笑不得:“这是听谁说的?”
“铠甲哥哥告诉我的。”
白芷抖了抖嘴角只觉这事不靠谱。
白术回来以后柳氏笑容多了二娘脸臭了白渊因职务交接之事很少露脸自然为二娘出头的次数也少了。柳氏开心便是白芷开心白芷整日去柳氏那儿陪白术玩与孩童打交道极为简单不过数日她便与白术熟稔起来。
白术会画一手好画天赋极高似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然只局限于画面描述。他能把扫了一眼之物细细描绘出来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让白芷不无赞叹。
在某个阴雨天气里白术画了一幅画是一幅少女煎药图少女神情紧张眉眼不定似有偷偷摸摸之意。白芷觉得这少女好生眼熟细看几遍发觉她竟是清荷!
“术儿这画中的少女可是清荷?”
白术小鸡啄米地点头。白芷蹙眉这画定不是白术臆想出来的而是他根据他脑海里的某个画面细细描绘出来的。近来她身子骨硬朗并未喝药。那这药又是给谁喝的?为何清荷要这般偷鸡摸狗的样子?
白芷问白术:“术儿你这是何时看到的画面?”
“昨日。我见一姐姐躲在旮旯里煎药便多看了几眼谁想这姐姐甚是有趣煎好了药倒了又煎几次把药放在嘴边看着药汤发呆看来这位姐姐很怕苦。”
“也许。”白芷心里多了一层阴影。
那药是什么药?又是要给谁喝?
关于清荷鬼鬼祟祟煎药之时白芷还来不及追查便发生了一件让白芷心情极为阴郁之事。
秋蝉听闻白芷从桐城回来说是要给她送点补气养颜的草药来。那天白芷还特意早起梳妆好等多日未见的秋蝉。秋蝉算得上白芷唯一的朋友奈何嫁作他人妇不似以前那般肆无忌惮。秋蝉每回下山卖药材总会来白府走一趟顺道给白芷带一些有益于身体健康的补药。白芷因名声不好自被慕屠苏退婚以后甚少出门深居简出偶尔出门也是上山去找秋蝉。
未料将至晌午秋蝉才风风火火地走来而且人也神神道道的一见着白芷便拉着白芷走至无人的地方把头靠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谁的?”
“嗯?”白芷不甚理解。
秋蝉摸着白芷的肚子伸出两根手指询问地看着白芷。
白芷依旧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秋蝉觉得这话难以启齿尽量婉转地问:“你在桐城与谁睡在一张床上?”
白芷一怔记忆流转想及与慕屠苏在床上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一次。秋蝉见白芷脸红欲说还休的样子暗叫糟糕。秋蝉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白芷的手似给予她鼓励:“芷儿是谁?”
白芷略显不自在:“慕屠苏……”后知后觉她似乎未曾与任何人说过此事忙问“你怎知这事?”
“今儿我下山卖药在里屋与药店老板谈妥价钱出来遇见刚买好药的清荷听老板说她是买安胎药……”
白芷惊愕。清荷这几日熬的药竟然是安胎药?
秋蝉见白芷脸色刷白显然是受了惊吓。秋蝉叹息:“你也知道你在苏城的名声虽然我塞了点银子给药店老板堵上他的嘴可纸包不住火这事要是在苏城传开了你可就臭名昭著了后果更为严重。我看你还是趁现在跟孩子他爹商量商量让他及早把你娶进门。”
白芷只觉脑袋疼这等开放之事怎会发生在她身边之人身上?清荷的安胎药是给自己用还是帮人买的?她如今只想知道这事。
秋蝉见白芷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甚是怜惜怒气冲冠地怒骂:“慕屠苏难不成想吃完抹嘴走人?岂有此理我非要宰了他!”
若是以前白芷指定要和秋蝉打趣把这误会尽量玩笑化。可现在白芷已无心思只迫切地想知道清荷买的安胎药是给她自己喝还是为别人而买。
白芷只好先敷衍打发秋蝉:“我并未有孕这事有误会只是如今不能详说。秋蝉今儿不能招待你了改日我登门拜访你。”
秋蝉哪信白芷:“你深知我急性子不告诉我我憋得慌啊。”
白芷不理会秋蝉哇哇叫硬生生把她赶走了。待秋蝉无奈离去后白芷便去找清荷首先要找的地方便是白术那幅画中的地方。
清荷果真在那里熬药。只是此时的她不再是画中那忐忑焦心的不安神情而是不经意间流露出让白芷感觉似曾相识的温柔而这温柔是柳氏看她和白术时才有的。
慈母之爱。
白芷大惊这叫她如何冷静!她当即脑子发热大步朝清荷走去推倒正熬着的药脸带怒气地质问她:“我想你务必给我一个解释。”
清荷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低头认错:“小姐对不起。”
“你不该向我道歉而是给你自己道歉!你怎对自己这样不负责?!”白芷忍着脾气一字一句说道。
清荷依旧跪着不动。
“怎么?想沉默以待?”
清荷摇头抬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白芷:“我自愿的我不后悔。”
白芷一耳光掴过去盛怒道:“再说一遍!”
清荷仰着红肿的脸依旧坚定地道:“清荷爱他把自己给他从不后悔。清荷悔的是曾想打胎幸而及时回头。”她眼神中的坚定让白芷好一阵恍惚。这双绝望又坚定的眸子白芷似曾相识。
梦里她初嫁慕屠苏慕屠苏只挑了喜帕连看她一眼都嫌多径自离去。洞房花烛之夜她独守空房。她对镜梳妆也是那样的绝望又坚定的眸子暗自发誓:一定要让慕屠苏爱上自己!
那到底是不服输还是对爱的坚持、对爱的执着?白芷至今不知她抿着唇认真地看着清荷怒气全无反而有气无力地问:“你这又是闹哪样?”
白芷没了怒气清荷也没了锐气又软成了惹人怜爱的小女子她朝白芷连磕三个头紧接着哭了起来:“小姐我也不知只知我有了他的孩子便会莫名地高兴即使……即使他永远不知道即使……他根本不爱我。”
飞蛾扑火的爱恋即使一厢情愿。梦里那悲壮的过往流转于白芷的脑海她沉沉地闭上眼轻笑:“清荷我钦佩你的勇气。”她已丧失这份勇气甚至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白芷道:“你这事我不干涉。只是……我不能留你。”
清荷哭得更厉害连叩三下头:“小姐谢谢。”
白芷以为此事能就此打住主仆有分但毕竟与清荷一同长大清荷离开她多少有些不舍。但苏城有个亘古不灭的习俗未婚配女子有孕要浸猪笼或示众焚身。
清荷若留在白府肚子越来越大到时候瞒不过性命堪忧。
只是她未曾料到这事发展得太快了甚至她还来不及打发清荷苏城的保守派便拿着棒棍要来白府抓人只是抓的不是清荷而是她白芷。
没法她臭名在外。
白府家丁早就被遣散得差不多了哪有人力抵抗保守派几乎畅通无阻地来到白芷的别院碍于礼数在白芷的闺房外大喊大叫一浪高过一浪:“淫妇淫妇!”
屋里的清荷急得哭了起来:“那药店老板怎不帮我保守秘密?!我给了三两银子堵他嘴了!”
在一旁的白芷显然淡定许多。她其实挺喜欢当“淫妇”但只局限于裴九面前。这些保守派嚷的她不甚喜欢。不过她还有心思打趣心急如焚的清荷:“秋蝉也拿了银子堵他嘴呢想必他是只貔貅只吃金银珠宝。”
清荷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你冲出去称自己是那淫妇不就得了?”白芷觉得这建议十分好朝清荷坏坏一笑。
清荷红着眼眶咬咬牙思索纠结了好一阵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欲冲出去。白芷及时拉住她失笑道:“你傻啊?这就不打自招了?”
“可要是清荷不出去小姐就要被抓去焚烧了啊。”清荷显然被吓到了。
白芷无奈地笑了起来:“清者自清。我肚子里又没货他们能拿我怎样?倒是你你可是货真价实的。”白芷还不怀好意地戳了戳清荷的肚子。
清荷大悟立即擦干眼泪不再瞎紧张。
白芷道:“这事显然不是药店老板透露的。否则药店老板为何不及时揭穿而是过了十日才开金口?多舌之人还要酝酿?此事要么是药店老板喝醉酒泄露了要么是有人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总之一切……”白芷指向清荷“都是因为你!”
清荷低头不语。
白芷叹口气:“要么买药之时被发现要么煎药之时被发现。若有人问起你为何要买安胎药你便说帮秋蝉买的。我想她会帮我们。若有人问起你为何要在府上煎药你便说给兔子催生用道我最近身子虚要进补。记住!”
清荷一凛聚精会神地听着白芷的“至理训诫”。
“成功之道有三其一坚持。其二不要脸。其三坚持不要脸。尽管不要脸地去撒谎无须觉得不妥。”清荷不会撒谎每次撒谎她总会看出。所以她还是有些担忧。
清荷郑重地点头。
为了小姐为了孩子她决定奉行成功之道:坚持、不要脸、坚持不要脸!
门外传来白渊的怒骂:“胡闹你们还有把我知州放在眼里吗?”
“知州之女便可不守妇道吗?”保守派十分迅速地反唇相讥。
“你们莫要这样说我的女儿。”柳氏的声音一向轻柔此刻她已然动怒声音提亮了好几分。
白芷在心里叹息。唉她本已在白渊心里一文不值如同弃子如今印象又差了几分到时白渊更加不会带她和柳氏去京城了。
白芷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她眼泪横飞滚滚而下。
清荷见着方才还调皮的小姐一下变成可怜楚楚的样子愣了好一阵子。白芷直冲出门梨花带雨地冲进柳氏的怀里:“娘芷儿冤枉。”
“娘信你。”
“哼继续装啊白家大小姐。”
白芷回眸一看竟是曾经恳求白渊留在府上的嬷嬷?她此时眼里充斥着怨气与怒气好似迫不及待要发泄。白芷沉了沉眸子:“我为何要装?不信你们找大夫为我把脉我根本无身孕真金不怕火炼。”
此时清荷跑了出来高声说道:“就是。我买安胎药你们就判断我家小姐有孕?笑话。”清荷等待别人对她的盘问却没想到……
嬷嬷冷笑:“我当然知道你已无孕了。”
此事不在预料之内清荷内心惶恐白芷也不再淡定。
“清荷姑娘难道忘记藏地红花了?那可是打胎之用的良药。”嬷嬷突然捧出药渣“前些日子煎的药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清荷脸色发白。
白芷无语是她疏忽当初清荷有提过想打胎但她未曾料到清荷还实施过……
清荷心理承受能力太低一下子慌了:“这药也不是给小姐服的是给……”
白芷号了一嗓子:“我誓死不服!”她忽然大叫终于把清荷脱口而出的真话堵了回去。清荷吓得去看白芷只见白芷拿眼瞪她眼大如铜铃。
白渊生气道:“你要丢脸到什么时候!”一耳光掴了下去白芷嘴角立即泛着点点血珠显然白渊下手不轻。
白芷捂着红肿的脸倔强地不肯痛哭。关乎女儿生死之事白渊不是想帮她而是为丢脸恼羞成怒。这就是她的父亲。白芷一阵心寒冷笑:“爹不相信女儿吗?”
“你是什么德行爹还不知道?”白渊放话“你们爱怎样便怎样我权当没这个女儿。”
他不信她。
柳氏大哭:“老爷!你在说什么!”
“你教的好女儿!”白渊冷冷丢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保守派似得到认可一拥而上绑起白芷。清荷追了过去几次要说话都被白芷恶狠狠的眼神吓得不敢说。清荷六神无主只好去找秋蝉连滚带爬地上山找秋蝉却被告知秋蝉已出去有七八日了。
秋蝉又去哪里了?这节骨眼。
满城骚动百姓前往城中心观看热闹只见白芷被保守派强行押至早已备好的木柴、板子之上以示众人。白芷骂了一路挣扎了一路可无论怎么辩解他们权当耳边风。显然他们不管她是否真的伤风败俗了只想她死!上台前白芷继续怒斥:“一帮刁民无凭无据我……”白芷还未说完嘴里被嬷嬷硬塞了一团布。白芷本想控诉此时却只能当哑巴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发出的只有“呜呜”声。
这下她真是要吃哑巴亏一命呜呼了。
嬷嬷指着白芷面向大众激昂愤慨振振有词:“苏城知州之女白芷不守妇道淫乱不堪未婚有孕因怕此事张扬出去以为自行打胎就能高枕无忧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在离开白府之时偶撞此事从而揭发以示众。如此无贞无德之女有悖道德该施以焚身之刑。”
“好好!”台下一半百姓握拳高举表示支持。其他人在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讨论些什么。让白芷心寒的是竟未有一人站出来怀疑此事为她昭雪。看来她的臭名深入人心。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怕再死一次。只是这样死了她觉得太不值得。她被绑在木桩上嬷嬷举起火把朝她逼近。白芷看到嬷嬷狰狞的脸、解恨的表情以及近乎疯狂的眼神。
白芷抬腿狠狠地踢了嬷嬷一脚。嬷嬷吃痛捂住肚子恶狠狠地瞪她。白芷亦瞪了回去。这个想报复的女人道德已经脱离身体竟然继续举起火把准备往她身上丢。
忽然台下一阵骚动只见一匹飞驰的骏马闯进人堆之中在骏马之上慕屠苏一身金色铠甲长发飞扬背后披风随着长发轻扬。而他在冷峻地注视着她。
他怎么来了?白芷一阵错愕。
只见那匹不停歇的骏马直接跃上木台停在白芷的面前。慕屠苏一句话也不说直接下马一耳光扇向嬷嬷咬字十分清楚声音铿锵有力:“我女人你也敢烧!”
嬷嬷被打傻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如雕塑。
慕屠苏未解开白芷的绳子而是直接把捆得似粽子的她打横抱起。白芷反抗“呜呜”大叫身子扭动奈何他却稳如泰山一脸淡定地看着“暴动”的她眼眸上挑好似在说“再动啊!再动也是这个样”。
白芷便不动了。她知道她挣扎无果。
慕屠苏把白芷抱上马自己也跟着上马。白芷只觉背后一暖略显不自在地往前挪了挪。她不想靠在他怀里。
“再挪你就坐在马脖子上了。”慕屠苏睨了她一眼。
白芷只好又往回挪……
慕屠苏这才把她嘴里的布给拿了下来俯身在她嘴角啄了一口却又解恨般地啃了她一口。白芷愣怔地看着慕屠苏只闻慕屠苏略面无表情地道:“这是你欠我的。”
白芷咬牙拿眼瞪他大庭广众之下不宜发火。她疑惑为何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能及时赶到?是偏巧路过还是……
直到看见台下人群中气喘吁吁同骑在马上的秋蝉她才恍然大悟是秋蝉招来的救兵。
慕屠苏驾马离开木台当众把白芷带走了。群众亦一言不发。苏城谁人不知慕屠苏!而慕屠苏又当众表示了白芷是他女人他们还敢动?
站在木台上的嬷嬷双腿发软跪在木板上僵硬不已。
白芷要慕屠苏带她回白府慕屠苏并未照做。白芷便喊:“放我下马。”
慕屠苏便直接把她扛到城郊十里坡就地扔下。追上他们的秋蝉忙下马帮白芷解开绳子。
秋蝉一边解绳子一边念叨:“芷儿你这样容易动胎气莫气。”然后秋蝉拿眼神看慕屠苏“世子芷儿有身孕你怎么就这么粗暴把她扔下来啊!”
慕屠苏的眸子一直未曾离开白芷对秋蝉道:“秋蝉你先回去我想与芷儿聊聊。”
世子发号施令秋蝉怎敢不从虽然她十分好奇他们所聊的内容……她朝白芷使了个眼色便怏怏地上马离去。在土壤与花草的芳香中偶尔有秋风拂过冷冷的。
慕屠苏开门见山:“孩子谁的?”
“不用你管。”白芷别过脸不想与他解释。
慕屠苏靠近单手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我再问一次孩子谁的?”
白芷固执地看着他死不开口。
“你情愿被火焚烧也不肯说出那个男人吗?”
慕屠苏显然不了解情况当他赶到之时她已命悬一线并不知那些保守派只想她死从未去听她解释更未提她的奸夫是何人。
“甚好。”慕屠苏咬牙忍着可捏她下巴的手劲却增了一分。白芷疼得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个男人值得你这么爱吗?他能眼睁睁地看你死也不愿出手救你你还藏着掖着这样的男人?”慕屠苏眼中冒火。白芷担忧下一刻她可能被慕屠苏掐死。
慕屠苏见白芷一副木讷的样子他紧紧闭了眼掐她下巴的手也松了。他忽然感到无力。
白芷自行解开身上的绳子站起来掸掸身上的泥土和杂草准备离开。她步子才迈出一步慕屠苏长臂一捞把她稳稳揽入自己的怀里。他把头埋进白芷的颈窝里深深地……
白芷挣扎甚至拳打脚踢慕屠苏却依旧抱着她一动不动。
“慕屠苏!”白芷略显愠怒。
“不放。”慕屠苏抱得更紧他身上穿的金属铠甲硬硬的硌得白芷极不舒服。
“慕屠苏男女有别放尊重点。”白芷用力推他好不容易把他推开了。用力过猛白芷气喘吁吁不高兴地拿眼继续瞪慕屠苏。
慕屠苏道:“我愿意做孩子的父亲。”
“……”
慕屠苏继续道:“不管你心里有谁那个男人放任你生死不顾不可靠。加之全城上下皆知你已是我的女人不如顺水推舟一气呵成。”
“世子难道还想白芷在你面前死一回吗?”白芷极为淡定地回。
“你不敢。”
“为何?”
“你有孕在身舍得一尸两命?”
“舍得。”白芷严肃地注视着慕屠苏其眼神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慕屠苏看着她这样视死如归的表情心似被狠狠地划了一刀。她这般厌弃他即使是死也不愿跟他就连走投无路之时也不例外。
“你为何这般讨厌我?”慕屠苏心如死灰地问。
白芷回:“世子说笑白芷怎敢讨厌世子?只是世子过于高贵白芷高攀不起。”
“别拿这事当借口。”慕屠苏蹙眉道。
白芷撇了撇嘴这是她一直给自己的借口给自己不敢去面对慕屠苏的借口。他让她换个借口她不是找不出来。她依旧漫不经心地答:“我另有所爱我不爱你这足以当作借口了吗?”
慕屠苏微笑抬起她的下颌目光灼灼地与她对视:“你不爱我我知道我爱你便是。你只要承受我的爱嗯?”
白芷骤然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竟然……竟然说出与她梦里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她脑海中盘旋着梦里的一个场景。
梦里她嫁与他不过数日他便接到圣旨南诏侵犯光辉王朝联盟小国西蜀国圣上特派他带兵去支援。他便风风火火地离去。白芷那会儿一心想着慕屠苏思君成疾竟不管不顾地背着行囊去西蜀找他。
途中险象环生幸而皆以平安为终她顺利到达慕屠苏驻扎西蜀国的营地。她还记得慕屠苏初见她时吃惊的模样以一种责怪的语气呵斥她。她却笑靥如花:“你不爱我我知道我爱你便是。你只要承受我的爱。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他只道:“疯女人。”
她是疯了她爱疯了这个男人这个她倾尽一生爱着的男人。
梦醒后的白芷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惊慌失措狠狠推开慕屠苏直奔骏马坐上去飞奔离去。她要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靠近慕屠苏那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一声口哨响骏马忽然掉头又跑向慕屠苏。他正一脸含笑地看着她。白芷只觉得她在不断向他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明明是想远离他的。
骏马骤然在慕屠苏面前停止马屁高翘白芷硬生生被马儿顶得脱离马背身子直扑正前方的慕屠苏。
就这样……
慕屠苏稳稳接住她她又回到慕屠苏的怀里。
慕屠苏失声笑了笑眸光中隐隐闪着点点温柔:“芷儿你跑不掉了。”
白芷气血不足晕了过去。
待白芷醒来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清荷那红肿的双眼。白芷怔了怔起身欲起床被清荷强压着:“小姐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白芷捏捏额角摆手:“尚可无事。我怎么回来的?”
“世子送你回来的。”
果然。白芷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慕屠苏那抹温柔的笑容中。慕屠苏是个很少笑之人除了面对南诏小公主时她似乎从未见过他真诚一笑。可方才那样的笑却当真是她梦里盼也盼不到的笑容。
白芷的心禁不住颤了颤。她问清荷:“世子走了吗?”
“嗯送小姐回来与老爷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不过……”清荷犹豫了下斟酌着不知该说不该说。白芷微眯着眼问道:“有事便说别吞吞吐吐的。”
清荷道:“原来救小少爷的铠甲哥哥就是世子。”
“……”这个她早已便知不足以让她惊讶。
清荷继续道:“还有……”
“还有?”
“世子离开之时让我传一句话给小姐。”
“嗯?”
“原话是:安心养胎。”
“……”白芷真想再晕一次。
她这“胎”从何养起?
当天晚上白芷又被白渊请到书房了只不过……此番不是单独交谈美其名曰“商讨”有柳氏加入。她本以为是关于上京城之事谁料白渊第一句话竟说道:“世子把你们的事告诉我了。”
“何事?”白芷装傻虽她已猜出几分是何事了。
白渊道:“世子会负责你也没事了安心养胎。”
“我并未怀孕我骗世子的所以还请爹奏明世子免得到时候获欺瞒之罪担当不起。”
一直缄默的柳氏激动地插上一句:“我就说芷儿不会干出这等蠢事。”
女儿未婚有孕是假尚存清白该是一件喜事。谁承想白渊听到这事反而心有不快眉头蹙起:“当真?”
“当真。爹若是不信可叫大夫把脉验一验我是否有孕。”
白渊怪白芷:“真是不争气的东西。”
“老爷。”柳氏担忧地看着白渊。
白芷早就料到白渊会如此便也不意外只是未料到白渊竟将计就计:“先瞒着莫要告知世子待他把你娶进门了便说孩子不小心没了。”
白芷大吃一惊:“爹!”
白渊不理会白芷的反抗与柳氏说道:“过两日我与若素(二娘)先行去京城待安排周详了你、芷儿和术儿一同来京城。老宅善后之事交给你无任何问题吧?”
柳氏颔首:“老爷放心。”
“嗯。”白渊再看看白芷“失而复得的亲事你若是再弄砸了后果自负!”
白芷不想嫁给慕屠苏继续搬出老借口:“我心上人是裴九我要嫁的人也是他。”
“作罢你们有缘无分。”白渊看了眼柳氏“馨儿带芷儿下去我尚有余事需要处理。”
“是。”柳氏欠身拍拍白芷的肩拉她下去。白芷与柳氏出了白渊的书房柳氏让白芷到她屋里坐坐与她聊聊。白芷允了。
母女俩甚少坐在一起促膝而谈。进屋她们相对而坐丫鬟泡好茶便离开。寂静的夜安静的屋内在烛光摇曳下白芷第一次仔细看着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