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室如五雷轰顶彻底绝望他往下趴着瘫在了中庭东西二廊的举子们有的叹息有的则发出嗤笑之声还有的人捶胸顿足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只有高岳和卫次公推开书案走了下来要搀扶刘德室起来。
此刻垂帘依次拉起潘炎站在那里语气缓和了些他对左右的吏员说到“将这位举子慢慢扶出去可上请却不许。”
这时楼宇上的三位也都叹息几声依次下楼自后门离去又去替皇帝监察吏部都堂里的明经考试了。
吏员便也下来要和高岳、卫次公一道搬动刘德室。
“芳斋兄我们先回去再说。”高岳劝慰道唉他先前曾劝过刘德室要在考前多诵读大经可刘德室还满心以为今年科举可继续“赎贴”。
可刘德室的十指继续扒在中庭的泥土间血都渗出来了身躯如石块般沉重扶也扶不起来拖也拖不动嘴角发出不甘又不敢的呜呜哀鸣这是对着潘炎而发的“乞求乞求能以诗赎贴乞求”
而潘炎只是摇摇头便转身自前厅侧门离去了。
首场贴经结束。
其后便于南院宣告了首场贴经的去留即为“每场定去留”。
贴经最终公布的结果是十通其五方可通过者才能于次日进行下场考试。
高岳的贴经十通其八通过。
卫次公的贴经全部通过。
郑絪全部通过。
那迟到的黎逢全部通过。
独孤良器十通其七通过。
朱遂、王表全都是十通其五恰好通过。
刘德室十通其四首场下第。
那七十岁的张谭十通仅其三首场也下第。
刘德室一日之间仿佛又苍老了十岁高岳和卫次公不忍心再叫他步行回务本坊于是雇了架篮舆叫人挑着二人在后面跟着要将他送回务本坊国子监歇息。
谁想刘德室在过兴道坊时在篮舆内遭受不住又耻于回国子监突然翻身跌落下来倒在街道的尘土当中不顾来来往往的行人就躺在那里挥动拳头锤打地面嚎啕大哭起来。
“行卷不被人收才学不得主司赏识门第孤立无援科场命运又多舛如此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扯下幞头发髻散乱声嘶力竭地重复着“我该如何办”。
连一向愤青的卫次公也不禁坐在路边不知该如何劝解也是泪如雨下。
乱舞的灰尘当中高岳抓住了刘德室胳膊极力劝说道“芳斋兄不要灰心丧气来年总结教训再博一次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谁想到刘德室哭得更凄惨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反手抓住高岳的衣袖“我出自陇西在家乡还有个妻子新婚不及一年时我便到这长安城来应举转忽间这么多年过去了穷困潦倒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考了十五次十五次都黜于礼部家乡又遭西蕃侵掠迄今父母是生是死、妻子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这一辈子难道就困在这小小的科场一事无成失意而死吗?”
“听着”高岳刚待继续劝解他。
一声更为苍老凄厉的哭声传来这下三人都呆了连刘德室也停止哭泣:
街道那边七十岁再度下第的张谭像个枯柴精般仰着头叉着嶙峋的双腿哀哭着向他们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