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骗人,孩儿都知道,”小家伙儿带着哭腔,“朱爷爷明明是……呜呜呜……”
李青嗓音温和:“干爹没有骗你,朱爷爷正在去新家的路上走着呢。”
“可他明明住在棺材里呀。”
“因为……路远且阻,身躯太重,他只能轻装上路呀。”李青搂着小家伙儿,嗓音轻柔。
“真的吗?”小家伙儿止住哭,没那么伤心了。
李青含笑点头:“真的。”
七日后,张邋遢回来了。
他扛着一截特别粗大的圆木,直径足有一米,长近一丈,乃是举世罕见的极品金丝楠木。
“那口棺材的木料太差了,配不上小朱。”张邋遢放下木头,“可不能委屈了小朱,他可是我的关门弟子。”
“嗯…师父说的是。”李青哑声说,不禁红了眼。
他知道,这是小老头给自己准备的。
但李青没法劝,这是师父的选择。
这么极品的木料,可不能浪费,于是李青去了金陵最好的棺材铺,花重金购买了最好的图纸,然后又买了各种木匠工具。
回来后,师徒俩切割木材,抛光,组装……
师徒俩都很沉默,安静地打造棺材。
期间,朱祁镇也想帮忙,但被二人拒绝了。
足足忙活了五日,师徒俩打造出一口极品金丝楠木棺椁,一口足以配得上朱允炆,且让帝王都艳羡的棺椁。
李青将朱允炆放进金丝楠木棺椁中,同时将朱允炆的生平也放了进去,上面记录着朱允炆的一生。
此外,李青还放了一些各种作物的种子,以及诗词经史、道家典籍。
朱允炆喜欢耕种,喜欢收获,喜欢读书。
有这些相伴,料来他不会寂寞,不,他肯定不会寂寞,除了这些,他还有亲人。
他的父亲、爷爷,奶奶,都在孝陵,又怎么会孤独呢?
孝陵,有军队驻守,想埋进去个人并不容易,但师徒俩何许人也。
二人都能夜闯皇宫,夜闯皇陵自不在话下。
试探了几次,摸出规律后,便直接下手。
深更半夜,月黑风高,师父望风,徒弟刨土。
李青在朱元璋的孝陵,高举锄头,挥舞不辍。
他速度极快,只一个时辰功夫,就挖出一个足以容纳朱允炆棺椁的墓坑。
二人合力将棺椁平稳地放进墓坑,一铲一铲的掩埋,同时埋进去的还有师兄弟情,师徒情。
安葬后,李青将松软的土踩实,而后又在表面撒了厚厚一层干土,边撒边踩,直到没有破绽,才放下心来。
一切都很完美,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墓碑。
师徒俩看着平坦的地面,静立许久,直到东方亮起启明星,才不得不离开。
家里少了口人,冷清了许多。
朱祁镇也不似以前那么贱了,连开玩笑的频次都降低下来,少了个拌嘴的人,生活少了许多乐趣。
明明家里张灯结彩,但却没了年味儿。
朱祁镇不禁怀念起上一次过年,上次年味儿多浓啊,一家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就连和面时挨揍,都令他怀念。
转眼……唉,这该死的岁月就是个小偷。
朱允炆走了,家里的生意也没人打理了,师父不喜欢管这些,小李宏还是个孩子,李青便把生意交给了朱祁镇。
金陵是有官员见过朱祁镇的,却也只局限于见过,事实上,没几个人敢直勾勾的盯着皇帝看。
就连京师的官员,都两年没见他了,加上主观以为他在草原,以及朱祁镇自身的改变;
可以说,只要朱祁镇不穿龙袍,真就是被瞧见,也不会被认出来。
不过为安全起见,李青还是让他出门时注意点儿,并给他重新规整了形象。
李青亲自操刀,把朱祁镇颌下胡须刮得干净,只留唇上的胡须,虽只少了浓重的络腮胡,但朱祁镇却跟换了个人似的。
“尽量把事交给下人做,你自己把握大方向即可,”李青嘱咐道,“你在草原晒黑了不少,往后尽量多晒晒太阳,彻底告别以前的细皮嫩肉。”
“……知道了。”
“别跟个怨妇似的。”李青没好气道,“除非你想一直禁足在家,否则必须做出改变。”
朱祁镇轻叹:“我明白。”
他递上按李青要求写的‘小作文’,问道:“这就要走了?”
“嗯,元宵节都过去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李青轻叹,“许多事还要做,现阶段我不能停下。”
朱祁镇沉默少顷,愧然道:“辛苦了,这边儿我会帮你看着的。”
李青撇了撇嘴,朝张邋遢道:“师父,我…回京了。”
“嗯,去吧。”张邋遢倚在躺椅上,翻了页书,头也不抬。
李青愧然收回目光,看向朱祁镇:“好好过你的日子,平时多孝敬老爷子,不然我回来腿给你打断。”
“……这还用你说吗?”朱祁镇满脸无语,“再说,我也不敢惹老爷子啊。”
“知道就好。”李青哼哼道,牵上马缰绳,“走了。”
“先生。”朱祁镇突然开口。
“又怎么了?”李青回头,满脸不耐。
朱祁镇目光真挚,轻声说:“对不起!”
李青怔了怔,随意笑笑:“都过去了,以后好好生活便是,走了,不用送。”
说罢,牵马出了门。
翻身上马,李青拎着缰绳,再次回头,良久不前。
他不知在等什么,或许……在等那拄着拐杖的老人送他吧。
但他……等不到了。
“驾”
马鞭落下,马儿迈开蹄子,驮着李青离开。
走了的人已经走了,留下的人也要走下去……
ps:写作是件快乐又痛苦的事,因为会把自己代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