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救自己命的罗非鱼,林木是不抵触的。
对满岄,林木更是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
现在正值暑假,学校也放假了,林木愿意去谁家吃饭,杨欣欣这班主任也是没理由管的。
只是林木的情况在班里有些特殊。
楚烬带着两个小朋友先上了车,满岄和杨欣欣还在说话。
“满老板,林木这孩子,情况有些特殊,晚上吃了饭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行吗,我来接他回学校。”
“林木的亲人都不在了吗?”满岄说着顿了顿:“我听警察说起了些。”
杨欣欣闻言,这才道:“林木是孤儿,收养他的爷爷不久前也去世了,这孩子性格本就内向,他爷爷走后,更不愿意和人交流了。”
说起这事,杨欣欣也愁苦。
她刚刚入职不久,暑假前才接手的这个班,林木的情况她了解过,说是麻绳专往细处断,命运捉弄苦命人也不为过。
收养他的爷爷是个退伍老兵,年轻时上过战场的断了一条胳膊,一生无儿无女,老兵的退伍金全都捐出去赞助失学儿童了。
自己则是靠着收废品为生。
林木是他捡到的孤儿,在街道办的帮助下,老爷子办理了收养手续,户口本上老爷子和林木是父子关系,实际上,是爷孙。
杨欣欣面对满岄时,不自觉就打开了心房:
“林木的成绩过去一直是全班第一,全年级前三,上半年开始下滑,他爷爷去世后下滑的就更厉害了。”
“恰好那段时间他和班上同学闹了些矛盾。”
提到这事,杨欣欣神情有些怪异,话语有些含糊:“虽然证实了林木是被冤枉的,但同学们对他还是有些芥蒂。”
“放假前他要求退学,学校没同意,我没想到这孩子会想不开干傻事。”
满岄静静听着,片刻后,她轻声问道:“在杨老师眼中,学生们都很善良吧。”
杨欣欣想起班里的学生,禁不住笑起来:“嗯,我的学生们都挺可爱的,虽然也会调皮捣蛋。”
满岄看着她眼里的光,收回视线,淡淡道:“杨老师没去了解下前任班主任为何突然离职吗?”
杨欣欣愣了下,眉间一热,却是满岄抬手在她眉心点了一下。
“天真未必无邪,赤子未必无恶。”满岄意味深长道:“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的人,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而这种动物,不分年龄段。”
“凡事,别只看表面。”
杨欣欣的脸莫名白了。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班里的学生,几个小男生抓来了蝴蝶活生生在书本里压扁,说要做成标本。
教室里突然跑进来一只壁虎,几个学生好奇的拽着它的尾巴,笑问着怎么还不断。
这些笑声汇聚在一起,几个声音逐渐在脑海里清晰,是杨欣欣偶尔听到的学生间的议论。
——林木身上好臭啊,听说他爷爷是捡垃圾的。
——垃圾堆长大的,肚子里有虫吧,会不会传染给我们啊……
——他又不说话又不爱笑,难怪内心那么阴暗。
——成绩好又怎样,还不是个变态,恶心死了。
——我妈说他这种人长大后没准就是个反社会人格,真恶心,因为他学习成绩好,学校居然帮他遮掩这种事。
——他包里还搜出来了卫生棉呢,人赃并获,这都能洗白。
……
林木所在的育苗中学不久前出了一桩事,初二a班的女同学频繁被捉弄。
有人将滴了红墨水的卫生棉贴在女生的课本里恶作剧。
当时有人从林木的书包里翻出来了拆封过的同款卫生棉,加上这年头文具五花八门,很少有学生再用老式的吸水钢笔写字。
全班只有林木还用着一根钢笔,书桌柜子里放的有墨水。
事后学校也调查过是有人栽赃陷害,但‘真凶’是谁,却没查出来。
事情闹得大,但学校只是轻轻揭过,没有深入再追查下去,林木似乎被证实了清白,但学生们却不这样认为。
林木的爷爷林卫国,就是在那天去世的,死于脑梗。
老人用卖废品的钱买了一斤上好的五花肉,给林木烧了一锅红烧肉。
做饭的时候,突发脑梗,死在了灶台边。
锅里的红烧肉还炖着,肉汁浓稠,糖色漂亮,无人知道一个老人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邻居是闻到焦糊味上的门,老人已经去了,锅里的肉也都焦黑的不能看了。
林木没来得及见爷爷最后一面,社区的工作者帮着处理了老人的身后事。
林木抱着老人的骨灰回到孤零零的家,看到的只有厨房灶台上的一片狼藉,那锅烧糊的肉还在,几天时间过去已经长毛了,气味更是难闻。
林木舍不得倒掉,他都吃了。
变质的食物引发了肠胃炎,这个倔强的孩子麻木的忍受着痛,第二天照常去上学,却没忍住吐在了教室里。
那天,杨欣欣也在。
那些却被她疏漏在了记忆角落的话语从脑子里冒了出来,是学生们的议论。
——他好恶心啊!要吐不能忍住滚去厕所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