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漠没吭声,也没起身，就那么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就是让傅雨城背上直发毛。他尴尬地站在玄关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白漠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口：“回‘家’了？”
他把“家”这个字，咬得特别重。
傅雨城干笑一声：“对啊。”
白漠笑了笑。
傅雨城莫名觉得嗓子有点发干,而后忽然反应过来，白漠口中的“家”,是针对荣渊舞会时说的那句话——“我等你?回家。”
他赶紧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回来了，回这个家了。”
白漠轻声道：“这个家？你?有几个家？”
这他妈简直是越描越黑……傅雨城有点焦头烂额,他搜肠刮肚了半天，刚要开口,又被白漠抢先了：“雨哥,我猜,你?是不是又要说——现在没办法向我解释？”
他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非常轻柔,但傅雨城没敢吭声。
白漠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垂着眼帘看他。
玄关昏黄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清冷的月光从起居室的落地窗投了进来,屋子里很安静。
傅雨城几乎能感觉到，白漠审视的目光停在自己嘴角，过了许久,又移到了脸颊上。
“……他打你?了？”对方极轻地吸了口气，压抑着什?么一般。
傅雨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点了点头。
“还手了吗？”白漠低声问。
傅雨城心道，我倒是想还手，但我能在这种时候，和荣渊打起来吗？
如果时光退回年少轻狂的十七八岁，这一耳光，傅雨城是无论如何忍不了的。但是到了如今，为了更重要的事?情，他早已学会了，忍耐那些曾经无法忍耐的东西。
见他默不作声，白漠似乎极轻地磨了磨牙，又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傅雨城极其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那冰冷平静的精神力场，忽然一阵极其剧烈的波动。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简直令人窒息，他不由得尴尬地扯了扯衣领：“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漠没理会他，轻轻摸了摸那修长脖颈上一处明显的牙印，低声道：“你?给?了他？”
傅雨城斩钉截铁道：“没有！”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白漠闭了闭眼睛，而后寒声道，“把衣服脱了，让我检查。”
傅雨城愣住了。
他在说什?么？是自己听错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傅雨城才反应过来，一瞬间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脑门。他忍无可忍地把对方往旁边狠狠一推，自己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往身后比了个中指：“去你妈的。”
白漠从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低吼道：“你?给?我站住！”
傅雨城被他死死拽着，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他极其恼怒地侧过身子，想用上一点格斗技巧，挣脱这个可恶的家伙，却忽然愣了愣。
清清冷冷的月光之下，青年低垂着头，漆黑纤长的睫毛剧烈抖动着，雪雕般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连抓着自己的手也在不明显地轻颤，显然压抑到了极点，也伤心到了极点。
傅雨城心中没出息地微微一软，他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怒气，解释道：“我潜入白蔷薇宫找资料，不小心撞到了荣渊，他喝醉了强吻我。就这样而已。”
白漠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一开始，你?告诉我，你?们没有关系；后来瞒不住了，才改口说，是他单方面喜欢你；现在，你?这副样子回来，又跟我说，是他喝醉了强吻你……你让我怎么信你？”
傅雨城无奈道：“那你想要怎样？”
白漠深深吸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如果，如果你?们真的没有什?么……你就把衣服脱了，让我检查。”
傅雨城盯着对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几乎要怒极反笑了：“凭什么？”
白漠轻声道：“那就是有了。”
傅雨城气得差点吐血，心中极其恼怒，一瞬间几乎想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妈的，老子爱睡谁就睡谁，爱咋咋地。
但是，白漠对他而言，到底和荣渊不一样。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认真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发誓，没有。”
白漠怔怔地看着他，显然并不相信。
傅雨城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真他妈上辈子欠了你?的！”
白漠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他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让他，让他……就因为他是摄政皇太子吗？就因为他是帝国的主人吗？”
他顿了顿，又轻声道：“你?一直敷衍我，不肯给我，只是因为……我没有这些吗？如果我有了，你?是不是，也会喜欢我？”
到了后来，白漠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声音轻得根本听不见。
傅雨城只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忍不住低骂了一声，狠狠甩开对方的手，转身就向楼上走去。
他走到一半，又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一眼。
白漠还站在楼梯下，愣愣地看着他。那种又是伤心，又是困惑的样子，简直像只被主人抛弃在雨里的小狗。
“小漠，你?……你也早点睡吧。很快，我的事?情就解决了。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傅雨城低叹了一声，转身上楼了。
在白蔷薇宫折腾了大半夜，回到家里，又和白漠乱七八糟地掰扯了许久，傅雨城只觉得累得慌，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便走进浴室，打开洗手台的热水，想洗一把脸。
雾气蒸腾中，洗手台后的镜子，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