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出八个点的合同，已经是给新人作家开出的“天花板”顶格条件，在文联出版社内部也是她在会议上力排众议，才最终能够敲定下来。
为此她身上也承担了不少的压力。
当初她还劝过顾知书，要不要考虑换一本书首发，更迎合市场需求，为自己将来奠定更强的议价能力。
当时的自己，怎么都想不到，第二次和顾知书见面时，原本那个“毫无成绩”在身的年轻人，却已然成为了百万富翁。
而按照眼下出版社加班加点疯狂加紧印刷的情况，以及持续不断节节攀升的书籍销量，可能不用多久，都可以叫他千万富翁了吧？
安卉身为大出版社的主编，见过不少一书成名，从默默无闻一跃成为百万富翁的案例。
但凭借一本哲学书？
她此前完全无法想象。
“卉姐，你说笑了，只要不是超人，又或者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谁又能把今日的情况纳入计划之中呢？”
顾知书轻笑一声，说出了半句大实话。
实话在于，只要他不是预言家，就不可能会预见到“查言查语”的具体出现时间。
也绝对想不到会演变成如今这种热闹的场面。
但之所以是半句，是因为顾知书其实有判断到这种趋势迟早会出现。
哪怕不是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发行后的几天内集中涌现，假以时日，比如一年半载后，也注定会让尼采的众多金句，成为被网友热议的焦点。
这些金句的传播力和影响力，是经过了另一个世界几百年时间检验的，是大浪淘金后依旧存在且散发光辉的珍宝。
不会因为换了个时空就丧失掉它鲜活动人的生命力。
顾知书要做的，无非就是给这些本就璀璨的珍宝，找到一个合适它们的土壤，让它们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最终成为和他心目中一样伟岸的参天大树。
自始至终，顾知书对于《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判断，就和安卉不一样。
他并不认为这是一本不具备传播力和流行度的书籍，相反，比起《罗杰疑案》这类推理侦探类别的小说，顾知书反倒认为“查说”会更具备广泛传播的空间。
正如他在节目里提及到培根的名言那样——
没有哲学，所有科学都是肤浅的。
哲学涉及到的领域范围太广太广了，影响到的人群，远比局限于推理小说爱好者这个品类要多得多。
只是正因为它太宏大，太广泛，反而往往会容易显得空洞、孤远、冷漠、乃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望而生畏。
而“查言查语”的出现，无疑是一种将高高在上的哲学扯下地面，赋予它们更具鲜活气息的一种接地气行为。
这个过程注定会伴随着种种争议，特别是会受到来自个别群体的敌视和质疑。
因为每一种道德都对他种道德怀着嫉妒。
因为他们当中也有英雄，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受过了太多的痛苦——所以他们也想让别人受苦。
因为他们的双膝总是对着道德跪拜，他们的双手总是供着赞美道德，可是他们的心却对道德一无所知。
——《查言查语》。
顾知书自嘲一笑，就连他都会不自觉受到网络舆论的影响，下意识就在心头涌现出各种“查言查语”，更别提那些初次接触到这些金句，或者说金梗的网友们了。
可见语言的魅力，到底有多么惊人。
“你不是超人？我想，尼采不会同意你的这种看法。”
安卉笑着回应，一语双关，如今随着网上的讨论声浪越来越大，哪怕是没看过书籍原文的人，都知道了关于《查说》两个重要宣告——
上帝死了！
超人诞生！
安卉就是引用了其中的一个概念，眸中带笑。
顾知书无奈地摇头苦笑，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跳过。
安卉似乎很喜欢看顾知书无可奈何的模样，盯着他静静地看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
“那么，言归正传，你应该清楚我此行来的目的，考虑得怎么样呢？”
“你是说，《罗杰疑案》？”顾知书明知故问。
“没错，我们文联出版社想拿下《罗杰疑案》的出版权！”
“但你要知道，它是一本推理小说，而且是其中有点特殊的类别，关于悬念最大的结局，关注的读者早已知晓。”
“没关系，我们开出的条件，绝对会让你满意，至于风险，由我们出版社来承担！”
安卉目光如炬，眸子里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她这次前来宁城，和上次一样，目的都很明确。
就是冲着《罗杰疑案》而来。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冲着深夜宇宙系列的其他书籍而来。
据她所知，现在至少有五个大型出版社的主编负责人，在盯着深夜宇宙这块香饽饽金字招牌。
因此她安卉虽然是抢占了先机，拔得头筹，却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她太清楚商业战争的残酷性了，只要稍微一个松懈，原本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先发优势，将会瞬间荡然无存。
趁现在《查说》在图书销售市场上的爆火想象，安卉也是在出版社内部争取到了一个有力的条件，迫不及待就飞来宁城和顾知书面谈。
与其说她看中的是《罗杰疑案》这本已经“失去悬念”的推理侦探小说，倒不如说，她是在“千金买马骨”，以这本已经被“剧透”完全的书，当成突破口。
一旦文联出版社能够把《查说》和《罗杰疑案》都成功拿下，毫无疑问，以后提及深夜宇宙系列作品，大家都会优先想到文联出版社。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眼神之中也毫不掩饰内心的期待与火热。
论事业心，没有人比斩掉了“爱情”念头的安卉更强烈。
她这次给顾知书开出的条件，甚至比很多成名的一线作家还高，即便《查说》如今销售情况火遍全国，下这个决心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公司里的很多人都把她叫做“疯子”，一个从不按常规出牌的女人。
安卉从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她只认定一件事——
深夜宇宙系列作品，将会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机遇，没有之一。
只要成功和深夜宇宙系列捆绑，那些她曾经幻想过的头衔和生活，将不再只是梦想！
面对安卉如野火般炽热的眼神，顾知书放下咖啡杯，平静地摇了摇头。
安卉顿时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