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灼身之痛,让萧云飞冷汗湿衣,脸色苍白。
宁倏一不慌不忙,又?是一剑朝他的另一边胳膊上斩去,就像是在切割一块木头。
“啊啊啊!别!别砍了!我说我说!”被砍断双臂,遭受焚身之罪的萧云飞急忙大叫起来,“当?年……当?年其他人证皆是我弄虚作假买通好的,但在妖祖祭上,我真的是被人引到陆清舟房里去的,那人告诉我陆清舟和他那好徒儿正在咳咳……正在行不知廉耻之事!”
“是什么人?”宁倏一立即卡主了他的下巴,厉声?问道,手被气得微微颤抖。
“我也记不太清……啊啊!”萧云飞眼看宁倏一又?举起了剑,急忙惨叫,“别,我是真的记不清,那人是通过?……啊!”
突然,萧云飞的惨叫戛然而止,口中涌出黑色的血。
只见他两眼瞪圆,眼珠子几乎要?突出于眼眶,眼白上布满红色的血丝。
宁倏一伸手一探,发现对?方竟然鼻息全无!再沿着?他的脉络一探,发现他体内没有半点灵气残留,连元婴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一空,紫府上空空如也。
竟然能让人一提起就被灭口?看来那暗中捣鬼之人的手段可不少。
“……”宁倏一有些失望地弃了萧云飞的尸身,难得地蹙起眉头,一转过?身,便看见白色的猫儿安静地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凝视着?他。
“阿雪……”宁倏一睁大了双眼,一时间竟然有些慌乱无措,“我……”
一道白光闪过?,陆清舟由猫儿变为了人。
雪白的长袍和银色的华发在暗处显得更为耀眼,漆黑的眼眸透着?水波。
“当?年妖祖祭,我因?不喜嘈杂而提前回了卧房,却不知茶水中早已被人下了药。”他淡漠地说着?,仿佛那一切都不是他的亲身经历。
药效发作,他毫无经验,根本不知该如何?解决。
偏偏此时,许子玄送上门来,还非要?贴身照顾他。
陆清舟哪里敢让徒弟发现了自己的窘迫,只想赶人。
可那当?口他浑身燥热无力,头晕目眩,根本抵不过?许子玄,也听不清许子玄当?时说了什么……
“等我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被众长老压制住,说我对?自己的徒弟心?生欲念,对?其使用强迫手段,枉为人师,后来还有数名弟子指证我曾将他们当?作炉鼎……”
千夫所?指,众口铄金,陆清舟一身傲骨,就被如此硬生生地掰断,成了别人饭后茶余的谈资,从?天之骄子变为无耻淫-贼……
“阿雪,别说了!”宁倏一上前一步,抱住了陆清舟,“那都不是你做的,你什么错都没有!”
“阿宁,你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有……”
“我信你!我当?然信你!”宁倏一顺着?那顺滑的银色长发轻轻抚摸着?,感受着?怀中之人的瘦弱与纤细,心?里隐隐作痛。
他太了解陆清舟了,这?分明是个一尘不染雪白干净的人儿,可为什么会有人忍心?向这?样一个雪白无瑕的灵魂上泼墨?
为什么会有人能狠下心?来伤害他?
他们通通该死!
“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些……”陆清舟低垂着?头,轻轻依靠在宁倏一的胸口,“我身边只剩下你,我不想连你也厌烦……”
“傻瓜,我怎么会厌烦你?”宁倏一轻声?道,眼中闪耀着?柔和的光芒,“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欢了你多久,等了你多久……
“我没有过?人的容貌,毫无眼力,脾气还差,怕是当?不得你喜欢。”陆清舟也压低了声?音,轻声?喃喃,手指却渐渐抓拢了宁倏一的衣领,似是不想松手。
“你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宁倏一轻笑一声?,一手握住陆清舟的手,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逼得他抬起头来。
漆黑的夜眸含着?脉脉秋波,双颊仿佛染上了桃色,美?得动人。
那双漂亮的唇弯弯的好像新月,随即轻轻一抿,又?缓缓开启,呼出一道热气。
宁倏一心?思一动,忍不住地想要?凑上前去。
他垂下头,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挚爱的珍宝。
陆清舟手指蜷缩在一起,紧紧攒着?,渐渐忘乎所?以,忘了先前所?有的烦思。
宁倏一略有些粗糙的手顺过?他柔顺的发丝,轻轻按住了他的后脑,让他向着?自己的方向靠拢。
另一只手,则不安分地游走?……
“宁师叔!”“师叔,你在哪里?”“小师婶,你在不在?”
忽然,不远处传来归元宗弟子们的一声?声?呼唤,惊得陆清舟一个哆嗦,竟又?变回了猫。
宁倏一:……
陆清舟:……
“宁师叔,你在吗?宁师叔……”
声?音由远及近,想来是归元宗弟子循着?踪迹寻到了此处,眼看就要?找到两人。
宁倏一低头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脚边,一副乖巧模样的白猫,又?看了一眼自己那神气活现的样子,不免恨恨地啐了一口,一把捞起了陆清舟,拔腿就往前跑去。
陆清舟:???
“我记得这?林子东边就是庐陵城,”宁倏一脸上挂着?坏笑,兴奋地舔着?唇角,“现在赶去,天黑之前还能住到客栈,咱们继续……哇!”
没等宁倏一说完,陆清舟一尾巴狠狠地扫过?那张恬不知耻的厚脸皮,雪白的耳尖染上了一抹红晕。
这?小子……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宁师叔?”一名执法堂干事听见了动静,急忙追来,却看见一道银色身影风风火火地钻进了林子,他急忙高?呼,“宁师叔?你去哪里?”
“度蜜月!”林子里传来逐渐远去的声?响,还丢下一句——“别追我!”
“哎?……”执法堂干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度蜜月?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他一脸茫然,转身一步,视野里却忽然出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吓了他一大跳!
“哎!”干事险些跳起来,再定睛一瞧,那尸体不过?只是一具被烤焦了的人形枯木。
“妈呀,真是吓死个人嘞!”干事这?才松了一口气,猛地拍了一下那截枯木,那枯木顿时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残枝木炭……
宁倏一抱着?陆清舟,一路火急火燎,踏步如飞,总算是在月上柳梢之时赶到了庐陵。
这?夜庐陵城里似乎格外热闹,入了夜,街头依然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像是在过?什么热闹的节日。
宁倏一无心?赏景,也不愿在街市上逗留,直直奔向庐陵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却被告知客房已满。
出门又?一连寻了几家?,却发现每一家?客栈都人满为患。
“客官,您不知道哇,今天正巧是月神节,是才子佳人相会的好日子。咱们庐陵又?因?为有一条月神河闻名天下,每年月神节,来自天南海北的眷侣都会来咱们的月神河里放情缘灯,据闻若能将两人名字都写于灯中,便能长长久久白头偕老!故而,咱们庐陵的客栈早在一个月前就被订满了……”一位客栈老板好心?地为宁倏一解释道。
闻言,宁倏一的脸拉得老长,显得无比沮丧。
忽然,一只略显冰凉的手轻轻拉住了他。
宁倏一转过?头,就看陆清舟站在他身后微微摇头,脸上还戴着?一面银色的面具,折射着?淡淡的银光。
“两位若是一心?来求姻缘的,不妨去月神河里放盏灯,灵验得很!”老板见状,极为体贴地建议道。
“好嘞!谢谢老板!”宁倏一开心?,丢了一块灵石给那老板。
老板一瞧,顿时喜笑颜开,又?一顿彩虹屁,什么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甚至连早生贵子都冒出来了。
宁倏一高?兴,老板说什么都接着?,陆清舟却是听不下去,先一步走?出了客栈。
红色的花灯将街道照耀得一片暖意,天上那清冷的月亮似乎都黯然失色。
眼前之景似曾相识,他渐渐想起,多年前的某个月神节,他与“余长空”也正巧游历至此。
当?年的街道也如眼前一般,人头攒动,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当?时的他们心?中各有顾虑。
不知那虚伪的魔尊心?中作何?想法,陆清舟只是觉得,在凡人眼中,两个男人携手放情缘灯实为惊世骇俗,故而两人始终未敢牵住彼此的手。
于是,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们一不小心?便被冲散,最后连放情缘灯都没赶上。
现在想来,那仿佛就是上天在给予他警告,提醒他远离这?是非之人。
“阿雪!等等我!”宁倏一追了上来,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了陆清舟的手,将他拖入自己怀中,“人多,别跑丢了!”
一时间,道路两旁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可宁倏一却全然不顾,伸手揽过?陆清舟纤细的腰身,亲昵地蹭着?他耳边的鬓发,柔声?哄着?:“咱们也去放情缘灯好不好?瞧,刚刚那老板送了我一个呢!”
他得意地亮了亮自己手里的情缘灯,表情就像亟待表扬的孩童,天真,却又?无比真挚。
陆清舟微微抿了抿唇,唇间呼出一股清气。
“好……”他低声?说道,说完,耳朵便红了一片。
若真有月神,他倒是真想去祈祷一次,让他不要?辜负眼前这?个人……
月神河贯穿整个庐陵城,自西?向东,潺潺流淌。
河道两旁果然早已挤满了人,温润儒雅的书生,牵着?婀娜多娇的美?人吟诗作赋;器宇轩昂的侠客,拉着?英姿飒爽的侠女谈笑风生,两岸笑声?如同?银铃一般不绝入耳,一盏盏美?丽的情缘灯漂浮于河中,像是一朵朵水中芙蓉,并蒂而开。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宁倏一一手牵着?陆清舟,一手护着?情缘灯,在人群里像是一条逆流而上想要?跳跃龙门的鲤鱼,一股劲儿往前边游去。
直到快近城郊处,人才稀少。
月神河的河面变得宽阔,平静而安宁,倒映着?一轮巨大而洁白的圆月,反射着?粼粼月辉,好似镀上了一层银色的镜面。
远处偶有客船,点着?星星灯火。
宁倏一弯腰将写着?两人名字的情缘灯放进了水里,用手扇出一股股风来,推着?那盏精致的荷花灯向远处荡漾。
陆清舟则被这?眼前的美?景吸引,出神地望着?河面。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景……”宁倏一侧过?脸来看着?他,温柔地勾起了唇角,“当?时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纯净的白色灵魂,竟然比月光更皎洁,比落雪更无暇……”
“……”陆清舟略微有几分诧异。
那一年,北方雪原上初遇的情景,至今还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那可谈不上半点皎洁,半点无暇,那是他一生中最为落魄潦倒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