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您素来熟读史书典籍,又岂会不明白,有高世之名,则必有遗俗之累。若一味固守华夏文明礼法,何来因势之变?如今世人皆尊孔孟之道,却不知孔子终其一生郁郁不得志;可在汉代,他虽人已身故,可学说却被汉武帝推崇至庙堂之上,响彻神州大地。是因为他的学说有了什么变化吗?并不是,战国大争之世,各国君臣需要的是法家那般行之有效,能够立竿见影的立国之说;而汉代统治稳固,汉武帝希望借助儒家学说来捍卫自己的地位,教化座下的君臣百姓,如是而已。况且我始终觉得,敬畏与仁善,始终都是装在心里的。不管我是长衣峨冠,还是胡服劲装,只要我心存孔孟纲常,善服王道礼教,始终都不辱华夏文明的光辉。”
萧景琰一番陈词掷地有声,说得李通沉默不语。他虽出自书香门第,可也并非对军国大事一无所知。萧景琰刚刚的话只说了一半,他以战国为隐喻,实则是想说,当今的大梁,早已不是如唐宗汉武时期那般,稳若磐石。
“老臣......赞同靖王殿下。”李通皱了皱眉,心中虽然对“易胡服,饮马奶”的举措仍是有不小的担心和疑虑,但他亦明白,若是大梁的军制再不进行整治,那周边虎视眈眈的小国,早晚会如柴犬一般扑上来,将大梁蚕食干净。放眼各路军侯与皇子,能够有能力又有分量的地担起改革大任的,也就只剩下萧景琰和云南穆王府。如今两者皆在,他李通也总是要顾全大局。
“李大人客气了,”说服了礼部,萧景琰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其实若真说兵变叛乱,萧景琰是不怕的,怕就怕,这天下文人的口实。他们远离朝堂,不能很好地辨别事情的真正面目是什么样子;而他们又行动自由,数量庞大,有时有超于官方喉舌的力量,于酒肆茶坊之间,随意卖弄一番口舌,便左右了天下万民的意愿,而礼部,一向都是这些文人墨客行事的风向标。如今收复了礼部,后来就算有再大的风浪,也不过是一场接一场的恶斗,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些尖利的恶意,早就已经不能阻挡萧景琰向前的步伐了。
“哼......不管怎么说,让老子喝马奶,老子就是不愿意!”
“你说话尊重一点!马奶怎么了!上了战场,连着几顿没饭吃的时候多了,有马奶喝就不错了!”
“呵呵,穆小王爷,你从小没有亲爹热娘的疼爱,难道就想让兄弟们都跟你一样,像野娃子一般,啊!!”
“你......”饶是穆青自小被霓凰严加管教,此刻也忍不了这被当面辱骂的恶气,他刷的一声抽出身边佩剑,抵住了说话者的胸膛。
这开口者不是别人,正是徐安谟的手下。萧景琰皱了皱眉,这做事不走脑子的傻人,倒真是跟太子是一个路数。
“这......这......靖王殿下,难不成,你......你要用此等方法,威逼我等就范吗?”
眼看着穆青怒气难消,那壮汉却也是后悔刚刚出语莽撞,可又不甘低头求饶,便把矛头对准了萧景琰。
“懂得声东击西,”梅长苏微微笑道,“看来这人,还没有我想象中的蠢。”
四目相对,火光飞溅,穆青没有丝毫退让的意向,一张宛若满月般皎洁的面庞,此刻却是少见地盈满了杀气。
“靖......靖王殿下......”
穆青的杀意顺着冰冷的剑锋,越来越紧地缠绕在了那壮汉的脖子上,此人再也顶不住压力,声音里,明显地有了求饶的意味。
“靖王殿下......穆......穆小王爷......咱们有话,好好说。”
萧景琰背过双手,眸光一片清淡,“你既反对我军政改革,那起码,在朝堂之上,你我,便是政敌;既是政敌,我又何必卖你这个人情?你侮辱穆老王爷在先,即使穆青真的杀了你,闹到陛下面前去,也不过是责他过于莽撞,禁足个一两个月也就罢了。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手上又无筹码可与我交换,我又何必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