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萧景琰,你知道的,我是要跟柳生一起离开,他对我,并非只是知己朋友之情那般简单......”
“我知道。”萧景琰眼睑下垂,语气中写满了无奈。
“我当然知道。他几次三番涉险救你,我便知道,他定是将你看得比性命还重。”
“你知道?!”竹惜大惊,“你既然知道,那便应该明白,我肯跟他离开,说明我心里不单纯只有你一个人了。以后的日子,我与他朝夕相对,你相信我会对他没有半分真心吗?”
“所以,我才更放心你与他离开。”萧景琰抬起头,眸光澄澈而真挚,“小惜,我们生于这混乱腌臜之中,便早已知晓不能保得自身纤尘不染。你走后,父皇也定是要给我赐婚娶妻,我无力拒绝,必须欣然接受。你不必为我二人难过,也不必对我有歉疚,这是我们必须要走下去的路。”
“以后的日子,我希望你,既然选择离开,就毫无顾忌地去重新开始想要的生活。你终归是个女孩子,要有个人来依靠;梅长苏虽是个男子,却自顾不暇,不能照顾你一世。柳生先生虽是异族,人品心性,天赋才学,却都万中挑不出一个龙凤之身......”
“......他那般倾心相对,必然能护你周全;你自己不抗拒,那便更为你二人今后的相处锦上添花。所以,你能跟他离开,我虽哀愁,却也欣喜。”
竹惜的双肩轻轻颤抖。萧景琰沉稳有力,略带沙哑的话语,像一把锤子一样,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墙。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自己筑造已久,原以为坚不可摧的防线,轰然倒塌。
“萧景琰,可是我舍不得你......”
她猛地一下,扑进萧景琰的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气。那熟悉的味道,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再闻到了。
萧景琰心中一震,抬起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竹惜柔顺的青丝。
“我也舍不得你啊......若是换了......哪怕就是一个时辰以前,我也一定会尽力将你留下,哪怕是用绑的。可是刚刚看到你,突然变得那么有生气,全然不同于在金陵城那个终日锁眉,费劲心思于阴谋算计中的样子,我便明白,金陵,只该是我一人的坟墓,我不该自私地将你拉进来陪葬。”
“景琰......”顷刻间,便如倾盆大雨倾泻而下,竹惜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任其肆意流下,濡湿了萧景琰的衣襟。
“哭吧,”竹惜不曾抬头,却亦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发丝之间。
“哭完了这一场,便好好跟柳生离开。天宽地远,还有的是美景要你去欣赏......”萧景琰闭上双眼,将挺翘的下巴抵在竹惜头顶,双臂不由自主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猛然间,竹惜抬起头,一双眼眸亮若秋水,闪动着荡漾的涟漪。
“小惜......我舍不得你.......”萧景琰深深蹙起两道剑眉,犹疑地伸出手,想要抹掉竹惜腮边的泪珠,却又踟蹰着不敢向前。
“小惜......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你。我多希望庭生现在是二十几岁的年纪,这样我就可以把江山交到他的手里,陪你去云游四海......我知道我不能留下你,可是我也真的......舍不得放掉你......”
竹惜忽觉小腹有些隐隐作痛,不知是不是这未出世的孩子,再替他的父亲惩罚他母亲的狠心。
“景琰......”竹惜觉得有些眩晕,脚下不稳,萧景琰赶紧扶稳了她。
“怎么了,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竹惜抬起头,看着萧景琰棱角分明的脸,想要把他深深刻在心底。
“景琰,我终究是要离开。但是我们还有今晚......”
萧景琰有些愣忡,却始终低着头,不肯将视线从竹惜的脸上移开一分。山洞之内,水汽缭绕,她的眼眸似雪山上的冰湖,亮的透着彻骨的寒意,却也蕴含着最圣洁的情意。
“轰”的一声,萧景琰脑中似有什么猛然炸开,摧毁了他残存的理智。他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竹惜白皙透明的脸颊,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一点点,一寸寸,试探着,越靠越近。
他锋利的薄唇吻上她樱花般娇嫩的唇瓣,她的双臂亦反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如云的乌发若瀑布般,倾泻散开;云蒸雾绕,水汽蒸腾,却敌不过不过彼此气息的灼热。时光,因短暂而宝贵;深情,因别离,而愈发伤人伤己。肌肤相亲,神思却在撕扯,为那将要到来的永别,倾尽一世温柔。不知这一刻抵死缠绵,能否抚慰未来无数个日夜中,无边无际的寂寥,与绝望。
温热的泉水一波一波荡开,浸润着竹惜的身体。竹惜将整个身体埋在水里,任由其漫过头顶。
渐渐的,胸中的气愈来愈满,仿佛要冲破皮肉的阻碍,在水中炸开。竹惜强忍到最后一刻,跃然出水,惊起了一池的波荡。她慢慢地走到泉池边上,坐了下来,两条白若脂玉的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溅起密密叠叠的水珠。她轻轻梳理着还滴着水的长发,身上仅有的一件白色单衣也被水沁透,贴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