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将山间的绿晒重了些色,呼啸而过的车子,卷着脚畔的风,像热浪翻转了起来,言晏扒拉扒拉被吹散的头发,不经意间瞧路的尽头,白热化的光影,想是热昏了头,才觉得车子有点眼熟,她也没来得及看清车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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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的午间活动,饶是有太阳伞,队里的女同胞都说晒黑了,烧烤结束后的清理场地很多人都逃之夭夭了,言晏一边帮着烧烤老板清理善后,一边好脾气地由着他东拉西扯,完毕后,老板朋友的车也过来了,她再回到房间,潇潇说她眼瞅着黑了一个号。
言晏:……
晚上餐后,部门就各自懒散活动了,他们小组队伍集体要求去人工湖中央夜钓,言晏本没多少心思,无奈潇潇拉着她,十来个人,租了两条快艇,就果断驶出湖岸了。
夜朗疏星,日间凉下来的天,四下静谧着,聒噪的人声冲破了湖面的静,波光粼粼间,摇曳着人影和碎不成章的私语,言晏对于钓鱼没什么兴趣,倒是枕着手臂,受着四面八方的凉风。
几个女同事凑在一起聊八卦,男人们就怪她们的声高,吓走了杆上的鱼。
不知是谁站在艇前恶作剧,言晏他们这条船虚晃了起来,几个女同事叫成一条声,言晏被潇潇欺压着身,她也是惶恐,叫他们不要闹了,她可不会游泳。
“大老爷们好几个呢,还能叫你们几个旱鸭子小娘子喝了水不成。”
男同胞们暂且宽慰着在场的女士。
言晏啜一口手里的饮料,侧身用手探湖水的温度,是热的,再往底下一点点,才有点凉意。
忽地,湖面上有人冲她方向扔了快橘子皮,言晏寻动静看去,另一条船艇边沿上,蔡恒易不动声色地继续往湖面上丢果皮,他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夜色聚拢间,天不知哪边滚几声闷雷,夏天的雷阵雨,完全小孩脾气,说来就来。蔡恒易嘴上要求大家返回,最后还是晚了,快靠岸的时候,豆大的雨急脾气地落了下来,砸在人脸上,有疼的重力感。
乱糟糟的脚步上岸的时候,蔡恒易讥诮着一帮下属,也就躲雨和吃饭,你们能如此积极速度。
混乱的黑色里,言晏上岸的时候,有一个潮湿的手掌虚扶了她一把,她看清来人,明显地缩了缩手,可是对方没让她遂意,勉力地抓着她的手,拉着她往有遮挡的间地跑。
一行人,因着措手不及的雨,好像匆忙中走散开了。
蔡恒易拉着言晏,避雨心切,似乎与大家跑了相反的地方,抑或是他故意的。
总之,言晏被迫站定在一处凉亭里,她顾不上身上的狼狈,先是挣力脱开他掌里的手。
她避人比避雨心切,嘴上说她要去找潇潇,蔡恒易没放她走。
他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手抹一抹脸上的雨水,额前打湿的发也向后归拢了拢。
“雨太大了,你瞎跑什么,……”
蔡恒易还想说什么,又好像很难开口,可是他执意拽着言晏的手。
一时间风雨声淹没了所有的心声。
“组长……”
“你衣服湿了。”蔡恒易脱下身上一件深色衬衫,只剩一件白色背心,他将脱下的衬衣往言晏肩头披。
言晏一副实难消受的难堪,已然到嘴边的话,被蔡恒易愠怒之下的声音骇住了,“行了,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这样一路能回去嘛?”
言晏下午午睡醒后换了件白色雪纺衬衫,衣料平常还好,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大的雨,沾水浸透的衣服,几乎像白纸一般地贴在肌肤上,影影绰绰的肤色,黑色的内衣,言晏羞愧极了。
窘迫之下的恩惠,言晏没有选择地接受了。
可是不等蔡恒易话说齐全,她就很低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蔡恒易说着要再来牵她的手。
“蔡组长,”言晏往旁边后寸一步,“我知道你一直很关照我,可是,……我真得回应不了任何工作之外的态度。”
“因为年总的那个朋友?”
“……”
“是,我要是女人,也会选一个有钱公子哥而不是一个工薪阶层。”
“这和您说的没有关系。”
蔡恒易讥笑一声,“倘若那个周先生没那些个金钱的光环,你还会喜欢他?”
言晏不喜欢这个倘若,也不喜欢蔡恒易这样不知嘲讽还是仇视的口吻问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这让他之前的温情脉脉都显得有些功利或是俗套。
“女人爱这些个光环,没有错。”蔡恒易不知是想自己体面还是要言晏体面。
如果他势必这样理解她,才能好过些,那么言晏甘愿成为他眼中的肤浅。
滂沱的雨,落了近半个小时,言晏随蔡恒易回去的时候,后者一直没有说话,她也跟在身后。
因着落雨休停的缘故,懊燥的热去了一大半,他们入住的客房楼下,空气里有桂花的香气,辉影交汇间,有道人影立在扶疏花木之下,言晏看清那人,才后知后觉,白天山腰上她不是花了眼。
周是安自然也看见了她,可是他不曾上前,而是等着她过来。
那厢过来的一对人影,蔡恒易回头朝言晏说,“快点上楼换掉衣服,免得着凉。”
言晏闷着声,走近眼前的人,再欲走过他,周是安没有要拦她的意思。
只是冷清清地在她背后说,“言晏,咱们换个地方聊几句?”
言晏的脚步稍稍顿了顿,却被蔡恒易拉着继续往前走。
周是安突地几步走了过来,摘开蔡恒易在言晏腕上的手。
“蔡主管安得什么心,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
她不是穿着你的衣服嘛,一时半会也凉不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