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的决定不是由他本人告诉秦王何侧妃的,而是经过他的舅舅谢毓。没办法,舅舅主动请缨,他实在无法拒绝。
谢毓办事向?来熨帖,他选择先私下和姐夫姐姐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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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贺之回长安时身负重伤,不管他身体到底怎么样,做样子给外人看还是必须的。所以从明宫回到秦王府,他就一直卧病休养,不理政事,不管俗务。
裴贺之很满意现状,丽娘陪在身边,膝下儿女环绕,尤其经此一事短时间内应是没有人上门找他不痛快,他罕见能得片刻清闲。
不过要说真正清闲下来那是没有的,拱辰巷这诺大的摊子?都在他肩上背负着,庶务上丽娘能分担一部分,关于政务就不行,他也舍不得她受累。如果可以,裴贺之希望裴嘉学能够尽早的独当一面,不过这次尝试的结果并不理想。
但就算是这样,裴贺之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再坚持坚持。谁是一生下来就会走的,总得慢慢学不是,一口气又吃不成大胖子?。
“第一次尝试都不容易,本来应该由小及大。我?原本想着等你科举考试结束,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开始尝试接手拱辰巷,不过现在既然已经逼着自己了,不如就再坚持坚持。”裴贺之说的随意。长子掐着点把令牌还给他,像是生怕自己误会他夺权似的,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如果裴嘉学能有这个本事,裴贺之才高兴呢。。
“父王!”裴嘉学的手微微颤抖。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从小就知道父王偏爱弟弟妹妹,要说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渐行渐大,这种名为嫉妒的感情慢慢就淡了。从小到大,总有人告诉裴嘉学让他提防弟弟,小心父王太过偏心把拱辰巷搬空,听得多了自然就刻到了心底。
他虽然不想用这个用意去揣测父王,父王聪明,好像总是能做最正确的选择,所以他从来也不表现出来,但是这并不表示裴嘉学心里没有想法。
人性都是复杂的,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人都是自私的,只是有人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了,而有人隐藏在了内心。那些表现的大公无私之人,难道内心就真如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大义凛然,不然吧。
这个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真正无私之人何其少,正因为少见所以值得颂扬。有私心并不一定是件坏事,毕竟天下万万人,成为英雄拯救天下苍生的才几个,大多数都是普通人。普通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对人世就已经是贡献了。
裴嘉学当然也有私心,没有表现出来是他的聪明之处,因为拱辰巷不是一般人家,秦王也不会放任他因谋私利陷害兄弟。当然他的私心远没有大到能支撑他这么大的野心的程度。
从他被封为秦王世子?,父王就不止一次的告诉他,秦王府到底都会是他的,他要努力让自己更优秀,让秦王府立于不败之地。父王从来都是自信的,裴嘉学没在他脸上看到过灰心丧气。不过裴嘉学却没有秦王那样的底气。
六岁那年,父王给他请了武先生,他拒绝了,身边人都读书为何他要受累,天不亮就得起床去扎马步?他觉得那是因为父王不喜欢他。武先生一直在府上待了好多年,父王每年都会问他要不要习武,未来的秦王要继承狼符,不会武怎么行?
不过他没再捡起来,年少的时候不懂只觉得不是好事,长大后懂了,已经力不从心。一直到现在,裴嘉学都记得秦王看他摇头后的那个眼神,不是失望,也没有伤心,就只是淡淡的,好似他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一句,你应与不应与他没有关系。却想利刃一样插进他心里。
就是这一眼,堵得裴嘉学后面几年都不忿,只能依靠赌气和少言与秦王抗争,现在想想父王可能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事。他们疏离,客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觉得父子之间都应该是这样的,表哥和皇伯父大抵也是如此。直到裴宴出生——
父王会手把手教他裴宴读书,给他启蒙,教他用剑,随他在书房重地乱写乱画,不过十?岁父王带他走遍南北。裴嘉学一直以为裴宴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将军,比不上父王却也会非常耀眼,但却没有。他曾经问过原因,父王只说“没有必要”
曾经裴嘉学理解不了这四个字,他曾经想过多种可能性,例如父王这是为他着想,不想发生兄弟阋墙之事。又例如习武受罪,父王不想裴宴受苦受罪。又或者只是因为裴宴不想。在特定的时期这这句话总会有特定的解释,但是在这一刻,裴嘉学又觉得有些不同。
“……父王,”裴嘉学唤道。
裴贺之正在摆弄何侧妃最近的新画,院中腊梅图。昨儿丽娘说要送去装裱,看着今儿还在,裴贺之决定自己亲自动手,虽然确实要费些时候,不过左右他无事。听到裴嘉学唤他,他只是低声应话,“嗯?”
有一刻,裴嘉学真的就要问出来了,他想问问父王对他和鱼儿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直到裴贺之放下手中画作抬起头,他都没问出口,他退缩了。“……还是不了,您还年轻,不用我这么快上手。”
裴贺之看了看长子,“你什么时候和鱼儿一样的想法了?他不懂事,你也上赶着压榨我这个老人家。不过这事儿你不用和他比,原先做着的事继续做着,最近我?不方便,总不能让丽娘担起整个秦王府。”
只要不是功利熏心抑或是控制欲极强之人都应该懂得躲懒,权势虽好,适当的身心放松也是必须的,尤其是他。裴贺之现在自认为已经完成了当初的诺言,无愧于天地和内心,也是时候歇歇了。
“父王,”裴嘉学还想说什么。
“行了没完了是吧?我?说的话你听进心里,你现在不是为他人忙活,是为自己,上点心,大点胆,就算惹了祸也没事。”裴贺之叮嘱了一句,转头听见外面称“娘娘”的声音,裴贺之摆摆手,“你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