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过去了,似锦楼的青年掌柜都已经蓄起了小胡子,此?时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昔日的顽笑戏谑模样到底还剩了几分,更多的是属于?商人的市侩和?精明。
“刚好?和?似锦楼的契也到了时候了,我师父回乡之前正式让我出徒,他?也我还是应该多长长见识才能在厨艺上再?进一步。”
年轻的厨子因为名?气?大了,赏钱多了,身上黑褐色的短打是彻底没有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他?依然细瘦,却姿态昂扬,面目干净。
“即使要走,你也等那?个关举人回来再?走啊,好?歹也是差点?为他?丢了命,他?给你磕个头?总是应该的。”
“我本?来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陈凤厨的脸上带了一点?淡笑,这些年他?总被几个淘气?的学徒们笑说长相女气?,板着脸的时候远多过笑脸。现在他?一笑,见多识广的掌柜都有点?呆。
从宫里回来之后,陈凤厨是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大厨们有的说他?是历劫归来成熟了,有的说他?是藏在心里多年的事儿得以了结,终于?松快了。
掌柜的却知道,那?些原因,都是,也都不是。
“你这些年……明明是都为了他?……”
陈凤厨猛地?抬眼,定定地?看了掌柜片刻。
“你当年问我登闻鼓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掌柜的苦笑一下,他?不是那?些心眼儿比牛尾巴还粗的大厨,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有些事情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你错了。”
陈凤厨再?次垂下眼眸,那?双无人能细看的眼睛里,有一些释然。在释然之外的情绪,太复杂难言,就像是无数的潜流交汇,她自己都辨不分明。
“我不是为了他?,我……”
那?些生死惨痛、那?些世事血泪……那?些在厨房里和?刀与火相伴的日日夜夜,在这瞬间都出现在了他?的眼里,他?是谁?
是谁经历了那?一切?然后堂堂正正,站在了这里?
是陈凤厨。
他?,是陈凤厨。
“不过是为了我自己,若是我说是为了别人走到现在,那?分明就是轻贱了我自己。”
陈凤厨轻描淡写地?说着,在掌柜复杂的目光里转身离去。
从背影,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个女人。
距离京城十里远的地?方?,有个十里亭,它从来是见证悲欢离合的看客,无论是宦海游人,还是白衣秀士,都在在这里互诉情衷、抒发胸臆,然后各自珍重,天涯别离。
今天的天气?极好?,隔着老远,关锦程就看见了十里亭。
“十里亭,我们离京只剩十里路了。”
这些年的风沙磨砺让他?黑瘦了,也苍老了,一双手上全是茧子,粗粗的,还带着去年冬天没有完全愈合的冻裂伤口。
他?的神情也不复文心记忆中的那?么温文矜傲,倒更像是一个中年役夫,带着不自觉的愁苦。
在得知了赦免回京的消息之后,他?在朝中的同窗立刻派了身边得用的人去西疆接他?回来。
这一路上,关锦程第?无数次问了同样的问题。
“为我平反那?人,可曾说过他?认识一个叫文心的女子?”
“那?人姓陈,是个厨子,说上京路上遭遇了洪水,一个女子救了他?,去世之前把证据交给了他?。”
“唉……不会的。”
关锦程再?一次笃定地?说着。
“文心,一定还活着。”
他?相信文心还好?好?地?活着,他?也希望别人和?他?一样地?相信。
那?人再?没说话,驾着马车继续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前行。
十里亭对面的山坡上,陈凤厨看着关锦程坐在没有车棚的马车上张望,他?们两个人的距离一度很?近,又渐渐变远。
不曾见面,就不知道相思已经入骨,陈凤厨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属于?文心的表情,看着那?个救她性命、教她读书习字,曾经占据她整个世界的男人,她一直用充满了仰慕的目光看着他?。
她想过长相厮守。
她想过剪烛夜语。
她想过彼此?成为对方?生命的一部分,永不分离,白头?偕老。
只要她现在招招手,喊一声,承认她是文心,那?些在无数苦难中支撑着她的信念就都可以变成现实了。
最终,她还是看着那?辆马车缓缓行进,并没有做什么动作。
陈凤厨的眼睛里带着泪花,她慢慢地?闭眼,又慢慢地?睁开,眼皮上仿佛负担着极大的重量,就像她的决定一样,沉重到让她几乎难以呼吸。
然后她转过身,背对着京城的方?向,走向属于?自己的地?方?,那?属于?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轻,也越来越快。
作者有话要说:被芝麻抓成了筛子,最长的道伤口横贯整个手臂,唉……刚买的了一条绿手链,这又添了一条红的。
陈凤厨的故事剩下的部分大概都在“看电影”的时候了。
一出剧组我就头大,事儿太多,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