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采虽被王家续命,可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知晓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
王润对他没什么感情上的期待,而安雪采对王润也没有什么感激之情。
相?反,安雪采内心憋着一股火,想要将?这?些高高在上贵族们优雅的面孔就此撕碎。
对此安雪采还?很有话说,他只怨自己出身不?好,不?像那些贵族含着金钥匙长大?。
正因为生来命苦,故而自己就像恶兽一样在泥潭之中狠狠挣扎,丑陋之极。他所有的理想,他最?初的纯粹,都是被现实碾压粉碎,踩入浑浊的泥水。
安雪采高飞的梦想就这?么被撕碎。
总之都是这?个世界的错。
应该说他现在虽然很堕落,却?未必会很开心。安雪采内心酝酿着对这?个世界仇恨,那股恨意?折磨得安雪采心口?生生发疼。
那刀锋上黏着的血腥,是安雪采恨这?个世界的证明。
天色已晚,夜风吹拂,似吹散了夏日?的灼热,却?吹不?散安雪采内心恼意?。
他对着灯火,轻轻的展开了手中那把细骨檀木扇。
作为一个土匪头头,这?玩意?儿也是过于精致了。
他还?想起自己是津州安公子时场景,那时候的他,也要体面得多。
这?时候,安雪采居然想起了兰月娥。他没去想叶凝霜,又或者?如春娘、蕊儿等女人?,是因为知晓那些女人?一定不?会认同自己现在样子。只有月娥懂事一些,懂得这?个世界的真实,不?过那么在意?虚伪的道德。道德是弱者?的枷锁,能有什么用?安雪采觉得自己大?度,竟有些淡忘月娥的无情了,竟还?能品出些深情的调调。
以前自己总是嫌月娥。可如今他渐渐也清楚了,像他这?样的人?,也许最?合适的人?便是兰月娥。
安雪采甚至微微一笑,他们两个,谁也别嫌弃谁,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当然安雪采不?过欺负兰月娥死了罢了。月娥生前是个实在人?,想要过上好日?子,想贵族要有的自己一定要有,可不?见得愿意?当个土匪婆子。
他也没去想自己那个儿子。
兰月娥为他生了个儿子,不?过月娥死时太惹他生气?了,他也不?想见那个孩子。虎毒不?食子,加上兰月娥也不?十分着紧这?个孩子,故而倒让天儿没受什么迁怒。可虽是如此,安雪采那时也不?大?愿意?搭理这?个儿子。那孩子怎么样了呢?安雪采模糊记得仿佛是兰月娥婢女抱着。后来安雪采跑去搞事业了,想来那婢女也不?敢再?凑到安雪采跟前碍眼?。一来二去,天儿也不?知晓到哪里去了。
不?过安雪采纵然想起,心里竟也很漠然,并没有着急挂念。
他一直忙事业,孩子是后宅女人?看顾。就算这?孩子忽而不?见了,竟也不?能给予安雪采感情上刺痛。男人?若不?能亲手照顾自己子女,又怎能有太深的感情。
灯火轻轻落在了扇面上,照着上面的字。
那是安雪采写的诗。
当然这?一首也不?过是安雪采的抄作之一。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那诗是黄巢所作,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不?会知晓谁是黄巢。如此思之,安雪采竟也有孤单之感。放眼?这?个世界,原本没人?懂他的。
这?首诗并没有带给安雪采名利,反倒让卫玄借机坑了他一把。
但对于这?首反诗,安雪采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他和黄巢有感情上共鸣,一不?小心就自我代入了。
遥想当年,黄巢何尝不?是才华洋溢,有雄心壮志。只是朝廷腐败,黄巢科举不?中,没门路当官,便生出反意?。这?一开始,黄巢也是个有抱负的好男儿。他初占行军,那也是军纪严明,不?取百姓财物,乃至于济贫扶弱。想来那时候的黄巢想当是一代圣君,求个太平富贵。
只是后来——
黄巢战局不?利,手段日?益残忍,对部署亦不?加约束。甚至军队无粮之际,黄巢纵容下属抢掠。坊间传闻黄巢因军中无粮,故制造舂磨砦,将?人?捣碎制为粮食果腹。军队所过之处,百姓皆被食尽,千里无人?。当然那些猎奇的传闻未必全数是真。黄巢军中无粮之际,可能有一些零散的丧病行为,却?不?至于大?规模这?么搞。虽是如此,黄巢行事之酷烈也毋庸置疑。
到后来,却?也兵败被杀——
安雪采这?般想着,心尖儿也不?觉涌起了一抹凉意?。
若以此为鉴,自己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
以他从小到大?看到的那些歌颂真善美的文学作品来看,似他这?样的人?,大?约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安雪采咧嘴一笑,笑声颇为沙哑,眼?里却?不?觉透出了疯狂的神?光。
他现在既恐惧,又疯狂。可无论如何,安雪采绝不?肯死。他求生欲满满,这?是一个人?骨子里的本能。
就在这?时,房中烛光却?是轻轻抖了一下。
一缕清风吹来,房中已添了一人?。
安雪采是个爱惜性命的人?,身边自然有重重侍卫防守。不?过这?低武世界本有一些高武bug,这?也不?是安雪采名下几个杂兵可以拦得住的。
来客戴着一张面具,嗓音里透出几分冷漠:“安公子,事到如今,不?知你是否下定决心。”
安雪采现在是流寇,虽不?大?容易按住打,可谁都不?愿意?一辈子都如此。
说穿了安雪采现在就是个边沿人?物,进不?了社会主流。
他也想圈块地发展,使得自己像样些。
当此时节,各地豪强目光都放在禹都,这?也给安雪采一些发展机会。
安雪采还?画了个职业规划,自己先蚕食青州、河州两地,再?以此为基本,夺回津州。天下将?乱,自己正好可分一杯羹。
不?过这?饼画得大?,要是不?好好干,那也是空中楼阁。说得实际些,安雪采就需夺一块地,再?实行他那些对于未来的美好畅想。也就是说,他需打下河州,先圈那么一块地。
雇人?打仗是需要本钱的,安雪采手下这?些亡命之徒也没什么信仰,个个都是无利不?起早。
安雪采驱使他们,靠的是预支劳动力方式。
每攻一地,便任其抢掠,让这?些付出战斗力下属去拿报酬。
安雪采预先将?别人?的钱当成自己的,再?延后支付。
如果他用一贯的支付方式搞河州,那么河州城破之日?,则必有一番抢掠。到那时候,也不?是安雪采可以阻止得了的。自古以来,克扣员工薪水的老板都死得快,更不?要说他手底下员工都很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