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养在寺庙里,从未出过门的人,哪怕从书里学到了知识,开阔了眼界,跟着身边人学了武,可皇宫朝堂是什么地方?
专门改造人的地方!
一个心思再单纯的孩童,进了这紫禁城,经?了这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洗礼,也不会赤诚如往昔,何况顶着太子身份的杨暄?
如此悬殊的环境差距,不可能对人没任何影响,如果?没有,那只?有一种可能——
太子杨暄,从一开始就?是装的!
田贵妃猛然觉得,她?是不是……小看了太子。
前事不提,只?说这一次,此次时机太过微妙,于她?不利,亦不能一击致死?,她?便不想?出手。她?没有襄助越王,越王能搞下太子,她?欣慰,搞不下,她?也有办法周旋,总不会让儿子出事。
太子有一张利嘴,惯会含沙射影骂人,她?早知晓,却不知……太子还有此应对。
突发事件前,能稳的住,不急不躁,迅速思考明白形势,转移话题泼脏水,他不高?兴,就?让她?们?母子都不高?兴……
应变时机,戳的痛点,样样都恰到好处!
这样聪明,她?之前怎么会忽略呢?怎么会觉得太子性?格鲁直,蠢不可及呢?
“娘娘?娘娘?”
耳边传来桂嬷嬷的声?音,田贵妃思绪被打断,略有些不满:“何事?”
桂嬷嬷指了指前方:“越王侧妃同您见礼呢。”
田贵妃这才发现,庄姝正在前方,向她?福礼问安,不知道姿势保持了多久,现下有些打晃。
宫里人惯爱瞎琢磨,一个举动,都能脑补出一整恩怨故事来,她?这个任庄姝行礼不理的姿态,已经?是照着人脸打了。若她?不及时补救,明日庄姝就?会被宫人议论关注,那些想?靠向田贵妃的,都会摆个姿态,帮着‘主子’也欺负欺负。
庄姝是右相庄郦之女,她?还用得上,不能不当一回事。
她?微笑着朝庄姝招手:“姝儿快过来。”
庄姝这才直起身,礼仪完美的走到她?面前。
“本宫看景都看迷了,没见着你过来,你也是,喊本宫一声?母妃,就?是本宫的女儿,何以如此外道?本宫一时恍惚,委屈了你,你就?不会不依撒个娇?”她?说着,又故意叹了口气,拍了拍庄姝的手,“这般好颜色,谁能扛得住?”
庄姝到底年轻,受不住这打趣,垂下头去?,脸略红:“母妃……”
“乖了。”田贵妃看着她?的鸦鸦青发,随手从自?己头上摘了枝发簪下来,插在她?头上,“嗯,比本宫戴着好看!”
庄姝摸了摸头,曲膝福礼:“谢母妃。”
田贵妃替她?拢了拢耳边鬓发,慈爱的看着她?:“近来可好?越王没有欺负你吧?”
庄姝依旧是一脸羞涩的笑:“王爷……他很好。”
“你们?感情好,母妃就?放心了,”田贵妃拍了拍她?的手,“母妃等着你的好消息!”
“母妃……”
田贵妃和庄姝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分开各自?回宫。
田贵妃想?的是,略有些累,思绪被打断,还得重新拾起来……
庄姝走过拐角,四周空旷无人,身边只?有自?己心腹丫鬟,方才收了卑微姿态,羞涩微笑,眸底绽出一道冷芒。
演的倒像是真?的似的,若真?那么疼她?,怎么不将越王禁足的消息告诉她??
当然,她?也不稀罕就?是了。
看着高?高?宫墙外的一角天空,她?眸底渐渐湿润,攥着帕子的手渐渐握紧。
永远……也出不去?了呢。
……
田贵妃回到自?己宫殿,思绪仍是未停,一直回忆着杨暄自?回宫以来的点点滴滴。
好像每一次,她?想?整太子,都没整到,反倒是太子,一路踏着她?设下的圈套做跳板,越跳越高?,如今别说宫没位置,太子连自?己的班底都配齐了,立功无数,这次又是风云会又是燕郡大捷,太子的光彩,已然挡之不住。
一次又一次,她?以为只?是运气,只?是太巧,太子性?格太熊,不可能有什么大造化?,可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这一切,都是太子的保护色。
太子自?进宫开始,就?披了层皮,扮演着最为合适的角色,同时消减着她?的警惕。于是,一步一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成长到了如今的模样……
直到今日,她?才发现。
好在,还不晚!
田贵妃眼梢眯起,勾出一抹戾色。
她?活到现在,撑起这一片天,也不是简简单单能办到,随随便便就?扳倒的!
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待太子了,她?必须稳住,一步步观察,再一点点作计,徐徐图之……务必一击即中,一击必死?!
……
杨暄被太康帝罚了禁足,他一点都不怕。以他现在的能力,对宫中各路线的熟悉程度,往外溜一趟不要?太容易。只?要?保证不在大街上堂而皇之的露面,在某处被围观被发现就?好。
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想?必效果?很好,那麻赖子,活不了多久了。
麻赖子活不了,唯一的证人都没了,越王拿什么搞他?
有本事再查,来多少,老?子都接着!怂一点就?算老?子输!
不过田贵妃那里……
怕是起疑,要?盯着他了。
杨暄回到寝宫,大剌剌打了个呵欠。
也没关系,她?盯着他,他还盯着她?呢,看看谁先倒霉!
……
杨暄在宫里霸气怼人时,崔俣正在街上看热闹。
太子回都,场面肯定热烈,河帮给准备了位置,他在家里坐着也是无聊,就?过来看了。
他的熊太子,果?然一如既往帅气逼人,自?带气场,坐在高?头战马上的姿态,不用说,就?是一个行走的雄性?荷尔蒙!大姑娘小媳妇都往杨暄身上扔东西,惹的他差点也起心思扔。
可是摸了摸身上,发现着实没什么能往外扔的,只?腰间坠着装银子的荷包……
他倒不怕真?金白银砸疼了杨暄,只?是这钱扔出去?了,肯定就?丢了。
发簪么,他也有,就?是里头藏着烈性?毒药,扔是能扔,一个不小心,机关崩开,毒死?杨暄了怎么办?
光是想?象着那场景,崔俣就?能笑出声?来。
太子身影消失已久,街上人们?热情却未消减,哪哪站着的都是人,兴高?采烈指手划脚加眼神抽搐的诉说着方才心情……即便能走出去?,想?要?顺利回家,只?怕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崔俣就?没动,懒洋洋的托着腮,一边喝茶,一边看外的景。
已是九月金秋,天空又高?又远,蓝的像一汪海,时有大雁飞过,留下悠长鸟鸣。灿烂阳光抚摸着鸟儿翅膀,有白有黑,泛着流动的光泽,特别好看。
看久了眼睛有些酸,崔俣阖眸养了养神,视线下移……
忽的定住。
他看到一个人。
三十多岁,身材颀长,眉目温润,给人一种特别舒服,特别和善,想?要?亲近的感觉。
这个感觉一起,心尖猛的一颤,似要?提醒他什么,比如——这感觉不对。
面相温和,一照面就?能给人好感的人,崔俣见过的多了,并不会瞬间有什么好感恶感,可心尖这一颤,让他视线停住,认真?打量起这个人。
这人正站在对面纸墨铺子里选纸,轻声?和掌柜说着什么,不知道掌柜说了句什么,把?他给逗笑了,笑容也很温暖,掌柜见他笑了,姿态更加殷勤。
可崔俣心里,又是一阵不适,仿佛又是一个提醒,不是这样,这感觉不对。
男人选好纸,拿高?透光看,不知道是察觉到了崔俣的视线,还是这纸很让他满意,他笑的更加……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隐隐带着一种侵略感,或者说,占有欲。
看完纸,男人略略点了头,往前递了一递,将纸展好,转身放回。
很简单的几个动作,很简单的表情,似乎没什么不对,可崔俣就?是隐隐觉得,这人好像看到他了,且每一个动作都有深意。
喜欢纸的人,见到好纸,会眼睛放光,想?拥有,很正常;买东西,面善爱笑,也很正常;爱惜纸张,好好铺展收起,更正常。
可为什么……自?己会隐隐觉得挑衅?
为什么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却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崔俣微微皱眉,指尖揉着额角,他失去?的记忆里,到底藏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夏木森森大大投喂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