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起来的时候顾野正闭着眼靠在树干上小憩,但他并没有陷入深度睡眠,任何一丁点异样的动静都会让他立刻醒过来。
事实上,在危机四伏的亚马逊雨林里睡死过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而顾野已经整整八天没有得到高质量的睡眠了。
一条手指粗的小蛇从顾野腿上游过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顾野没动,双眼却瞬间睁开,一片清明。
待小蛇离开,顾野才拍拍身上的落叶草茎起身,朝着亚马逊河进发。
他需要在六天内赶到河对岸的大营。
一阵风吹来,头顶处传来一阵星舰引擎的嗡嗡声。
顾野抬头,正好看到两架穿梭舰贴着林地上空飞掠而过,其中一架舰体上还打着红色十字的医疗舰标志。
有人受伤了么?
顾野蹙了蹙眉。
在雨林里受伤很常见,之前若不是他身手还算敏捷,也会被那头美洲豹咬伤或者抓伤。
但能够让医疗舰都出动,伤势恐怕已经危及了性命。
昨夜的雨让本就湿润的地面越发泥泞起来,顾野的作战靴和裤腿上已经满是污泥。
事实上不止是裤腿,八天以来在雨林里摸爬滚打,顾野身上的衣服早已不成样子。
雨林里有河流水塘,但是顾野并不打算以身犯险下水清洗。
有时候水下会比地面上还要危险得多。
他曾亲眼看到一条巨大的凯门鳄从水下一跃而起,一口将一条长达五米的水蚺咬成了两截。
这让顾野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够在这里安全地生存下去。
定了定神,顾野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迹后抬步离开,朝着亚马逊河的方向继续进发。
不久后,一道身影踉跄着经过了顾野方才休息的地方。
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绿色冲锋衣,除了弹孔,还有这一些擦伤和野兽的抓伤,腿上一条伤口甚至深可见骨,在雨林闷热潮湿的天气下已经有些感染发炎的迹象。
……
六天后。
当顾野拖着极度疲累的身体抵达集合点时,营地里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两口大锅。
两名高壮的炊事兵正举着一人高的大锅铲在大锅里翻搅着。
浓郁的香气随着锅里蒸腾起来的蒸汽飘散开来。
几乎在闻到味道的瞬间,顾野的肚皮便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
作为第一个回到营地的人,顾野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一大海碗香浓的牛肉汤,并附带着给了几块巴掌大二指厚的大肉片。
直到滚烫的浓汤下肚,半个月以来只有凉水喝的顾野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妈的,那种生活根本不是人能过的。
其余参训的新兵十人一组陆陆续续归营,看到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眼睛都绿了,洗手洗脸都顾不上地便饿虎扑食一般扑上去,连挥舞着锅铲大声喊着“不要挤,不要急,还有很多足够你们喝”的高大壮实的炊事兵都被挤到了一边。
而此时已经吃饱喝足,换洗完毕的顾野看着围在锅灶前挤成一团生龙活虎的参训新兵们,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五十个。
一个不少。
但之前那两艘星舰很明显就是属于军方的穿梭舰和医疗舰。
刹那间,顾野便想到了那天遇到的那一队缉丨毒丨特丨警。
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么?
顾野此时有些后悔起来。
或许那天他不该走得那么早,他应该多留一会儿确定情况后再离开才是。
……
为期十五天的丛林生存训练结束了。
与来时不同的是,五十名新兵和顾野以及带训教官们一同乘上了回长白山的星舰。
放松下来的新兵们几乎在屁股沾到柔软的座椅的瞬间便昏睡过去,一时间休息舱里除了绵长的呼吸声和响亮的鼾声以外,再没有其余的声音。
顾野也不例外。
他太累了。
一个人显然比十人一组的小队生存要困难得多。
在小队可以轮流值班的情况下,只要不睡死,想要休息一番并不是一个很难得事情。
但是顾野不可以,没有人为他值夜,所以他只能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
巨大的星舰从林中缓缓升起,地面上的营地已经被收拾得不留一丝痕迹,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另一个河段上,一条船沿着亚马逊河慢慢离开。
船上的一个青年手中拿着一份被鲜血染红的文件,打开通讯器播出了一个号码。
……
……
顾野醒来时已经躺在了长白山雪域舰队大营的寝室床上,窗外月色寒凉,地面上的积雪反射出有些刺目的光。
室内,墙壁上橙色的供暖灯发出昏黄的光,暖意熏人。
顾野揉着脑袋坐起来,目光有些混沌地盯着墙壁上的某一点,片刻后才慢慢清明起来。
他陷入了深度睡眠,恍惚只记得下舰时有人在他身边轻声询问了一句什么。
但他那个时候太困了,迷迷糊糊应了声,便感觉有人把他背了起来。
再后来,就是现在——
他醒了,在寝室里,自己的床上。
顾野甩甩头,目光落在了对面那张床铺上。
干净、整洁,连被角床单都理得一丝不苟。
像那个人一样。
一切都保持着顾野离开前的样子。
他还没回来吗?
顾野垂下了眼眸,有些沉默。
呸,谁想他了!
顾野甩甩头,耳尖有些发红。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来,门外传来几声喊:“顾野,顾野?醒了吗?”
“来了。”
顾野起身,踢着拖鞋前去打开了门。
是白尾雕。
“有空吗”
“有。”
“跟我来吧。”
“好。”
在湿热的亚马逊待了半个月,回到长白山的顾野一出门便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寒噤。
搓了搓被冻得发麻的脸,顾野裹紧了大衣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