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跟我弹……对……这样……”
少年眼里满满的认真,全然没有注意到怀里白锦泽倏然通红的脸颊。
时光在叮叮咚咚的琴音中流过,后来的顾麟棠却没能上了军医大,而是被固执的顾老先生送去了中央军院。
顾麟棠是顾老先生的老来子,二老都是退伍老兵,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儿子穿上军装的那一天。
所以当白锦泽拿着医科大的录取通知书兴奋地敲开顾家的大门时,得到的是顾麟棠已经提前去了军校参与学前特训的消息。
“……啊,这样啊。”白锦泽失落地垂下头:“……我学会了那首Acacia,还想弹给你听呢……”
然后他看向天边悬着的钢铁堡垒一般的军方星舰,又看看手里拼命考来的通知书,抿了抿嘴唇。
军院的管理严格,并且假期都有外训任务,基本上很难再见到顾麟棠。
……
白锦泽复读了。
他放弃了医科大的入学机会,选择了更加高难度的中央军院。
以白家军政家庭的势力,完全可以走后门将他送军院的大门。
但是白锦泽拒绝了。
第二年,当白锦泽身着崭新的学员服出现在顾麟棠面前的时候,第一句话说的是:“麟棠,Acacia我已经弹得很熟练了。”
再后来,两个人先后毕业,成为了比任何人都亲密无间的战友。
顾麟棠结婚那天,白锦泽喝了很多酒。
他应该笑着祝福他最好的兄弟新婚快乐,心里却仿佛压了一斤石头,让他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嗓子就像是被塞住了似的一阵阵发涩,连眼眶都酸疼起来。
他拎着酒瓶站在天台上,手拢成喇叭状朝着漆黑的夜空大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顾麟棠!”
“顾麟棠——”
“顾麟棠……”
有人说:“你喝醉了。”
白锦泽点点头没有否认。
但他知道自己无比地清醒,他就是难受,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时光荏苒,从小顾野出生,再到顾麟棠的父母相继去世,顾麟棠离婚,白锦泽一路都紧紧追随在顾麟棠身后。
从军院到基层部队,从基层部队到雪域。
对他来说,追随顾麟棠的脚步几乎成了一种习惯。
唯一不变的,是存在白锦泽卡里的那首叫做Acacia的曲子,他听了二十多年,坐在钢琴前闭着眼都能弹奏出来。
然而顾麟棠总是说他弹的这首曲子是没有灵魂的,白锦泽从来都不服气。
直到噩耗传来。
在顾麟棠离开后的第48天,浑浑噩噩的白锦泽再次坐在钢琴前弹起那首曲子,却险些落下泪来,也真正找到了顾麟棠所谓的灵魂。
战争结束后,已经退休的白锦泽挑了一个好天气离开了长白山。
他的目的地是N市第七中学。
他们的母校。
初夏,蝉鸣声已经开始响起来。
仿生机械的假肢已经可以运用自如,白锦泽甚至可以戴着它跟那些新兵蛋子打篮球而不落下风。
学校里大部分地方都没怎么变样,白锦泽路过那些朝气蓬勃的孩子们,就像是路过了自己的青春。
他顺着熟悉的林荫道朝前走。
那棵经常被他在课上拿来开小差的法桐已经不在了,现在那个位置变成了一片绿茵茵的草坪。
他们平时停放单车的地方开辟了一片小广场,现在那里正有学生社团在进行招新活动。
教学楼前巨大的光屏上播放着中央新闻对于两位年轻少将的访谈,白锦泽听到有学生在说:“我也要考中央军院,成为顾少将这样的人!”
然后他穿过重重建筑,抵达了已经废弃的老旧音乐楼。
推开大门,内里依旧整洁如新。
这里每周都会有人来清理打扫,作为校史的一部分开放给学生参观。
白锦泽看到了那间琴房。
窗外树影摇曳,阳光斑驳,蝉鸣声声。
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夏天。
那个时候,白锦泽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十七岁。
他走进琴房,抚摸着已经发黄的琴键。
“咚——”
这一声仿佛穿越时空而来,敲红了他的眼睛,白衣的温润少年弯着眼睛告诉他:“Acacia,这首曲子的名字。”
白锦泽在琴凳上坐下来,琴音在空间里流淌起来。
那首曲子的名字是Acacia。
中文名字是金合欢。
又名: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