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好天气光顾了?这个冬天,也?许是清晨的阳光太暖和?,灌木林底下能看见跑出来晒太阳的猫;
汽车呼啸而过,扬起柏油马路上积下的尘埃,猫儿?又受了?惊似的躲到枝桠绿叶的空隙里?,窸窣几声,就没影儿?了?。
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醒得很早,也?似乎从未休眠过。环球大酒店的霓虹灯从晚上七点一直亮到凌晨四点。
与它相隔几百公里?开外的京郊,日光昳丽,惠风和?畅,泥里?的草应该感受到了?这场过境的暖锋,蠢蠢欲动想要探出头。
偌大的泥地和?青草地被极高的围墙包围,围墙上爬满了?长满尖刺的荆棘,绿叶窜动之下,是连接电网的金属栏杆。栏杆一直延伸到装修繁冗大气的欧式拱门前,烘托出一个伪木质牌匾。
“Langdorianfield”
兰登马术场。
似乎很久都?没来过这个马术场。
贵宾用?户更衣室,沉香木质地的衣柜里?陈列着?一排不同样式的马术服,有银丝镶边的纹路,具有中世纪特色的蓝宝石纽扣,丝绸质的衣领简约却规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下其中一件,一颗一颗向下扣好扣子,他不习惯佩戴胸前搭配好的金色怀表,于是把怀表取下,踏上棕色长筒靴,沈岸一边戴护腕一边出门。
这个马术俱乐部创建的时间挺久的了?,翻修过好几次,看来仍旧保留了?创始时的西?洋风格。几个哥们儿?不常来,但这里?的美女教练还是能巧笑盈盈喊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沈岸出来的时候,白吟静早就在门口备着?了?。
这个身高一米七五的高挑美女先是朝着?沈岸礼貌问候,随即露出大方且极具亲和?力?的灿烂微笑;她一边指路,一边有条不紊地介绍他们马术俱乐部的历史。
“在上个世纪的时候,我们创始人兰登先生就请了?几位当时有名的建筑大师,开始规划马术场的设计蓝图了?……沈先生,请往这条路走——走廊上挂的是我们俱乐部创始人的照片,那位挂在最右侧的是现?任董事?,也?许您或者您父亲认识——先生,小心脚下——”
她说?到这里?,似乎是很寻常地往他胳膊上扶了?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方很敏锐地避开。她没有觉察,只是拿出男士常用?的护手霜,什么也?没说?,职业习惯似的往他手背伸去。
“什么?”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音色若纯酿的白葡萄酒,醇厚好听?,语气却十分不耐。
白吟静愣了?愣,作为明艳系美女教练,就算这里?的贵宾用?户见多了?嫩模小明星,也?很少有对她这种态度的。
只是一瞬间,她立刻调整好当下情绪,将护手霜收起来:“宝格丽的护手霜本来也?不适合男士用?,您不喜欢,下次我看看别的牌子。”
她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然而沈岸并没有什么心思哄美人开心:“谢谢,我不用?。”
白吟静笑容差点挂不住,但职业素养还是驱使她继续陪着?客人走进马场。
这里?的马场分等级,有专门给小朋友学习的场地,给成人划分的场地,甚至有专门为情侣提供的“浪漫圣地”,当然也?会向顶级用?户开放私人马术场地。
那头严骆荣已经?牵着?一匹白马过来了?,白马上坐的是戚因莱,她不大喜欢马术,这会儿?坐在马上战战兢兢,腿在发抖,时刻担心自?己掉下来。
严骆荣只是牵着?白马往前走,并没有顾及到戚因莱的情绪。
“三哥!”看到沈岸走进来,严骆荣立刻走上前去。
白马失去了?牵引,上下抖了?抖鬃毛,颠簸不太大,但是戚因莱实在害怕,脸色一黑,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沈岸身边难得站着?个高挑明艳的大美人,严骆荣眉一挑,想揶揄几句,但又不敢正?面拿这话跟沈岸说?,于是把头朝向白吟静:“白小姐,好久不见啊,又漂亮了?不少。”
白吟静笑着?跟他打招呼,她可是眼尖地看见了?人家?未婚妻就在白马上坐着?呢,这会儿?能避嫌就避嫌。
“你身边这位啊,这一圈儿?人谁见了?都?得叫声哥。”严骆荣给了?她一个眼神。
白吟静当然知道沈岸的身份,但没有想到他的长相和?气质也?那样出挑,比她还高了?一个头,穿上马术服的时候,就像是刚从中世纪的画里?走出来,肩宽背挺,腰部精瘦,腿修长,感觉很有力?量,在她所见过的贵宾用?户里?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这样想着?,饶是她阅人无数,也?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然而对方的气场让她有些不寒而栗,他没什么笑容,眸光凌厉,好像把疏离和?淡漠写在了?脸上,也?不知道是性格就这样,还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但是像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事?不顺心呢?
“哈哈哈,听?你们都?叫沈先生一声‘三哥’,那我也?就厚脸皮跟着?叫了?。”白吟静巧笑倩兮,说?了?句中规中矩不算明显越界的话,“三哥不常来吧?我先带你去认认马——”
沈岸微一皱眉,没等她说?完,就先拒绝了?。
“不用?”两个字,冷得像冰块一样;这个气场极强的男人把中指和?食指并拢放到嘴边,吹了?声清亮的口哨。
那头传来一声惊呼。
远处一匹健硕的白马仰身一跃;与此同时,近处的戚因莱坚持不住,从自?己的马上落下来,吃痛地撑起自?己的腰部。
周围几个马术教练见了?,立刻去扶她。
那匹健硕的白马迈着?步子走到沈岸面前,像是在确认似的,低下头,清澈的栗色眼睛不解地看着?他;沈岸伸出手去抚了?抚它的鬃毛,动作很温柔。
“三哥,这马认识你啊?”严骆荣问道。
“不是,它认识我父亲。”沈岸给白马顺了?顺毛,然后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而戚因莱那头,她本来就不太痛快,只好去坐到在旁侧休息的简澄九旁边。
草地上铺着?天蓝色的野餐布,戚因莱在上面拿了?个椰子,插上吸管,喝了?几口。
“没事?儿?吧,因莱姐?”简澄九用?自?己的蓓蕾帽给她煽风。
“别叫我姐。”戚因莱本来就不爽,这会儿?看到简澄九,直接给了?个白眼,“离我远点。”
简澄九听?了?,把蓓蕾帽收起来,没有看她,反而是委委屈屈往严骆荣那处看了?一眼,随后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行了?,行了?,”严骆荣看到简澄九求救似的眼神,跟着?白吟静一起走过来,“女士们在这里?休息,我跟着?白小姐再去挑一匹马。”
戚因莱并没有说?话,好像这个替别的女人解围的并不是自?己的未婚夫。
难得有这么好的阳光,暖空气从南方过来了?,雪过之后,京都?的日色更加灿烂。这道暖锋让草木有复苏的迹象,草坪上那莹莹一点翠绿,俏皮灵动,珊珊可爱。
陈延彻骑在一匹毛色鲜亮的黑马上,和?沈岸并肩驰骋。他们好像很久没这么一起骑马了?,陈延彻转头看向沈岸:“豁!要是有枝姐在这里?,她马术简直可以碾压一众教练了?!”
“嗯。”江有枝会马术,也?很会打高尔夫和?保龄球,他是知道的。
二人行过几道栅栏,非常有默契地一拉缰绳,马蹄前腿抬起,后腿弯曲一跳,利落跃下。
白马似乎很喜欢沈岸,相当配合他,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合作好几年的伙伴。
“我记得,有枝姐也?喜欢骑白马,她说?那样好看。”陈延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依然自?顾自?说?得很开心,“对了?,今天她怎么没来啊?”
沈岸微抿了?唇。
有枝姐,有枝姐,他还能说?个不停了?。
“小九说?,这次请了?她来的,院儿?里?熟悉的都?请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呢。”陈延彻叹了?口气,翻身跃下马,望向不远处,“小九,你姐姐呢?”
简澄九在晒日光浴,头发做了?羊毛卷,今天的打扮是法式复古少女。
她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向陈延彻,深黑色的瞳孔好似潭水一般清澈:“怎么啦燕子哥?”
“我说?,有枝姐怎么没来?”陈延彻把手环成一个弧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