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啊。”江有?枝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身?体还?可以。”
沈岸一声轻哂,把她身?上的外套拿过来套上,走进电梯。
江有?枝在电梯里,一边搓手一边跺了跺脚,等?电梯停下来,她几步小跑出去,顺手就按下了指纹锁。
“滴——”一声电流音响起的时候,江有?枝才愣了一下,惊觉这套房子现在不属于自己。
然而绿光一闪,门被打开了。
江有?枝转过身?,沈岸正从电梯那头迈开修长的腿朝她走过来:“不进去吗?”
“你这人怎么拍下新?房子还?留着别人的指纹锁啊?”江有?枝秀眉一皱,“一点儿忧患意识都没有?。”
沈岸语气淡淡:“忘记了,也不住人。”
江有?枝见他这样子,也便没有?说什么,轻轻吸了吸鼻子,走进公寓里,换了双拖鞋。
因为定时有?保洁过来打扫,里面很干净。江有?枝来不及洗澡,就稍微洗漱了一下,然后走进卧室里,把外套脱下来躺倒床上,打算好好补个觉。
那头隐隐约约传来水流的声音,江有?枝迷糊问?道:“明?天上午几点去啊?”
“八点起床,我会喊你。”沈岸的声音传过来,有?些不清楚。
江有?枝都打算睡过去了,突然想到什么,站起来走进这个房间自带的浴室,从包里拿了一张睡眠面膜敷在脸上。
沈岸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顺路去她的房间,放低声音问?:“睡了没?”
里面没回,应该是睡下了。
沈岸在门外看见江有?枝没有?拉窗帘,于是尽量放轻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轻轻走过去把窗帘拉好,转过头的时候,发?现江有?枝脸上铺着一层白色的面膜,不禁失笑。
因为屋子里有?暖气,她把被子踢得远远的,估计又觉得冷,人缩成?一小团。
沈岸叹了口气,过去帮她把被子从脚边提上来,盖到她的身?上。
然而这时,江有?枝却突然睁开眼睛,沈岸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二人四目相对?,气氛好像可以在这一刻逐渐升温。
沈岸屏住自己的呼吸,动作僵硬了一下,偏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然而江有?枝眯起眼睛,抬起手挥了挥,翻身?支吾道:“美元,别闹啊,明?天早上给你吃小鱼干。”
沈岸:“……”
他舔了一下嘴唇,直起身?子,走出房间,帮她把房门关上。
金属齿轮交接的时候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沈岸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到巨大的落地窗外,这座城市好像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在等?待第?二天的来临。
他也没有?多讲究,把衣服盖到自己身?上,躺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反而是江有?枝把他叫醒的。
晨间的阳光不那么刺眼,从玻璃窗外透过来,光线很温和?。空气中?星星点点的尘埃漫无目的地浮动,折射出橙黄色的光线,如落入凡尘的星辉。
沈岸从沙发?上坐起来,用手掌撑着额头,让自己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清醒。
江有?枝围着围裙,说:“醒啦?你去洗漱一下。热水烧好了,我放在桌上凉着,你过会儿喝。”
沈岸点头,江有?枝就走进厨房里去。
她的厨艺不是特别好,但一个人住惯了也会做点简单的菜。打开冰箱之后,她发?现里面有?几片午餐肉和?罗宋汤料包,柜子里还?有?几箱纯牛奶,就按照袋子上讲的步骤煮了一下,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
她把汤盛出来摆到餐桌上,又去厨房拿了两套餐具出来。
围裙的带子在后面,她把手背过去解了一会儿,总是解不开,皱起眉头发?出一声小动物似的嘟哝。
沈岸勾了勾唇,走过来想帮她解围裙,还?没伸出手,江有?枝就把围裙当成?衣服似的,从上方整个儿提了起来。
沈岸:“……”
“洗漱好了啊?”江有?枝没有?察觉什么,侧身?说道,“那快去吃饭,已经快八点钟了。”
沈岸抿了一下唇,在座位上坐下。
那头江有?枝把围裙的结解开之后,也坐过来,喝了一口汤:“你那么忙,为什么还?要学做饭啊?”
“丫头爱吃。”沈岸低眸。
“哦,我家美元嘴也很馋,谁又吃的就跟谁跑。”江有?枝微微叹了口气,“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给丫头结扎呀?”
“再说吧,她刚生产完,先养一养。”沈岸回答。
江有?枝瘪嘴道:“你干嘛这样一副表情,好像我做了什么似的。给你做早饭还?不好,嫌难吃你就别吃了。”
沈岸抬眼,听到她娇嗔似的语气,轻轻笑了笑:“没有?,只是刚醒来。”
江有?枝横了他一眼,沈岸莞尔:“真的,而且早饭很好吃。”
她从喉咙处发?出一声轻哂,便不再说话了。
吃完饭后,江有?枝去梳妆台前?化妆,江岸就去厨房里洗碗。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沈岸把车停到军区大院门口,然后下车走到车的另一边,伸手给江有?枝开车门。
“下来吧,女朋友。”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好听,就像醇香的葡萄酒。
“嘁。”江有?枝踏出一条腿,从副驾驶上下来,“还?不是假的。”
沈岸也没说什么,扬了扬唇角,和?她一起走进沈家这座中?式庭院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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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院子里四季都有?可以开的花,春季有?桃树,夏季有?玉莲,秋有?桂花,冬有?寒梅。
江有?枝走进后院,看到满庭院盛放的红梅,在枝头噙着明?媚的笑意。很早就有?诗人把花比喻成?美人了,但是梅却象征着君子,此花开尽更无花,是一种凌寒独自开的气节。
沈恒平时以前?就很喜欢呆在后院的花房里,偶尔会看报纸,更多的时候是在欣赏书画,友人来了,小酌几杯,一盘棋局,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沈爷爷。”江有?枝走进去,清朗唤了一声。
她看到曾经那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了,就像是斑驳的湘妃竹,眼澜也变得浑浊起来。
“小枝丫头?”沈恒看到江有?枝,很开心似的,笑起来脸上满是皱纹,“你放学啦?”
江有?枝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沈恒会这么问?。
——可是,那个曾经会跟她一起下象棋,陪她看画,给她讲故事的爷爷,确实已经老了呀。
这瞬间,她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嗯,爷爷,她放学了。”沈岸从外面走进来,手中?端着一杯泡好的白茶。
沈恒接过茶盏,小啜一口,叹道:“还?是你小子泡的茶最好喝。”
沈岸低头笑了笑:“爷爷喜欢,孙子以后就每天泡给你喝。”
他说的当然不是真话,边境那么多事情还?等?着他呢,不可能就这么留在北京了。
江有?枝抬起眼去看了看沈岸的表情,远处树影的阴翳落在他的脸上,更显出他几分温和?的情绪来。
她也只是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好,好。”沈恒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向江有?枝,面上的笑容带着慈爱和?关切,“小枝丫头,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双皮奶,你就爱喝这个。”
江有?枝听了,这瞬间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实际上,自从上次来到沈家过年,她再也没有?吃过这种甜品了。
“嗳,谢谢爷爷。”江有?枝鼻尖一酸,低下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抖,“我,我马上就去吃……”
“多吃点儿啊,以后每次放学都来爷爷这里。”沈恒呵呵笑道。
“嗯,我会的。”江有?枝用手捂住嘴巴,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厨房门口,她才敢很小声地啜泣,泪水却从眼眶中?一颗一颗往地上砸。
沈岸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想上前?去,步子却停住了。
他知道,江有?枝想到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爷爷,还?有?已经去世的杨翼挽老教授,以及她的父亲。
他静静地站在这里,没有?去打扰她。
她躲起来哭,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过了一会儿,江有?枝用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脸,走进厨房去,沈岸便后脚跟了过去。
“欸,”江有?枝抬起头看向沈岸,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你帮我看看,妆有?没有?花?”
沈岸凑过去,看到她的眼睫毛模糊了一片,留下大片乌青色,轻轻点了点头。
江有?枝抿唇,小声说:“过会儿我补一下妆。”
“……如果不喜欢吃双皮奶了,就放那儿吧。”沈岸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江有?枝看着桌上摆着那份甜品,上面是满满的麻薯和?芋圆,红糖的色泽看起来十分诱人。
“谁说的呀?我吃。”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沈岸静静地坐在她旁边,手抬起来,终究是没有?理由和?身?份去摸她的头。
口中?传来熟悉的甜味,江有?枝吃了几口,发?现自己的味蕾还?是抗拒不了甜的东西。
舌头是有?记忆的,不知道再过几年,她还?能不能吃到这种味道。
“小枝。”沈岸看着她,轻轻开口。
“啊?”江有?枝正在嚼一颗芋圆,转过头看向他。
沈岸声音比较低,说话的时候语调柔和?而平缓:“过会儿我们要陪爷爷吃个饭……然后,还?要给我母亲上个坟。”
江有?枝愣了一下,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她突然想起,他们都很小的时候,沈岸过来军区大院是独自一人来的。
那时候大家都敬重沈老将?军,所以对?于沈家的事儿讳莫如深。而关于这个少年的传闻不多,都是到了背地里才敢偶尔提上一两句。
这个很漂亮的小少年没有?父母。
他的父亲在边境死于一场雪崩,母亲是跳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