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色的素净绣鞋,踩在殿内的金砖上。
清荷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在一片静谧中,格外的响亮。
绕过前面的庑郎,西暖阁,就是太子的寝宫了。
“吱扭——”
西角门被推开,清荷探了个脑袋进去,左右看,没有伺候的宫人。
当今太子洁身自好,未纳正妃,不收姬妾。
东宫连侍奉的宫女都是面相憨厚的,不曾有半分媚态。
原本用来抬奉侍妾的角门,因无用荒废,推起来费了她老力气。
屋子里暖香盈人,小巧的鎏金仙鹤香炉偏居一偶,鹤首扬起,青烟袅袅,在衔着的玉如意处打了个结,弥弥消散在半空中。
沁人的清香,莫名的让人舒适,就和——传闻中的太子爷一样。
清荷麻利的进入内室,小心把门掩上。
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才往床幔走去。
为了今晚的事情,她可是拿出全部身家贿赂了下房的当值嬷嬷,方得来的夜入太子寝殿的机会。
错过了今晚,若是不成,明天就是李总管留给她的最后期限。
给老太监做对食,还是攀附上太子爷,傻子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太子儒雅随和,是宫里出了名的贤德圣人,就算是事发后被问责,凭借着一夜露水,她也能安生的在这东宫落下脚步。
只要能入得了东宫!
清荷咬了咬唇,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她捻脚捻手的撩起床尾被子的一角,整个人像只猫儿似的,一点点朝上伏去。
“太子……”声音酥松软糯,那股想要被努力压抑下去的害怕和怯懦,猫爪儿似的挠着人的心弦。
凝脂柔荑,那双小手一寸一寸的往上去抚。
手下,原本应该是刚毅炙热的胸膛,摸上去却是熟悉的绵软,清荷神情一顿。
怎么……一片冰凉!?
她又伸手在被子里摩挲了两下,掀被坐起,床上哪里有太子人影?
*
西暖阁的侧角,一只小小的人影,闪身入了廊屋后的灌木小径。
清荷蜷缩着身子,努力让自己和周围的花草融入夜色。只等四更郎官交接的时候,她好趁着机会混出去。
一水之隔的对面,三两盏灯火在风中明灭。
“……胆子不小啊。”
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吓得清荷连忙伏地,好半晌才敢露了个脑袋回身去看。
目似朗星,长身玉立,原本应该在寝殿内安睡的太子爷——秦德泽。
一身皓白的寝衣,没有半点多余的饰物,修长的身材被清风吹出了明朗的轮廓。月色下,映得他那俊秀面容越发的霁月清风。
此刻,他正拿着白绢,宛若至宝的擦拭着手中的匕首。
“听说,宁王府最近盛宠的那名美姬,是你的亲妹子?”锃亮的匕首寒光森森,“六叔对你妹子宠爱有加,连内府的中馈都给了她……这过不了多少时日,宁王妃的位置,还不得手到擒来?”
他扯出一抹笑意,带着让人心颤的和善,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脚下:“是吧,——姻世伯?”
跪在地上的那人,身着四品皂色武朝服,束发的玉冠歪歪扭扭的在脑袋上坠着,额头上一片血迹,像是磕头太过用力所致。
整个人瑟索成了一个儿,连散落的碎发都在颤抖不已,口中含糊的回话:“……臣……臣不敢……”
“你不敢?”
秦德泽丢了绢帕,伸手提起他的衣领,笑着道:“本宫最烦吃里扒外的了……”
他手起刀入,那武官呜咽了几下,就命丧了黄泉。
清荷看的瞠目结舌,站在原地连直起了身子都不自知。
人死灯灭,秦德泽不假他人之手,唇角勾笑,亲自提了地上的尸体,拖下凉亭,走至一旁的枯井处。
手一扬,随之传来沉闷的响声。
“都下去吧,本宫一个人清净会儿。”
躺回亭内的美人榻,秦德泽闭眼假寐。
落月流白。
清风穿过纤细的桥孔,发出清浅的吟唱,惊碎了水面的那轮圆月。
隐隐察觉到有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秦德泽倏地睁开眼眸,正看到对面的灌木丛中,被黑影笼罩的地方,一个红衣黄杉的小姑娘,做宫女打扮,聂呆呆的摆出一副目瞪口张的丑态。
他弯了弯眉眼,笑的和善可亲:“小家伙,你都看见了?”
清荷心头一颤,此处再没旁人,他是……跟自己说话呢?
“过来。”男人伸手指着她,声音温柔的似春日和煦的暖风。